节令过了小满,生产队开始锄地了。绿油油的麦苗像韭菜似的,新新鲜鲜的,看着格外喜人。从种上就没落透雨,麦苗能长如此新鲜,真不容易。这里是十年九旱,春雨贵如油,农民眼巴巴地盼着下场透雨,可天天是响晴天。这样的旱天,锄地很轻快,正如农民说的“像喝凉水似的”,一点儿也不累。因为天旱,草还没长出来,地又很干松,锄搭进地里,往后一拽,像在沙土里拽一样,毫不费力。而且生产队干活已养成了习惯:干一气儿活,休息一气儿,干也就一个小时,休息有时要一个多小时。上、下午出工都是四、五个小时,可实际是干两个多小时,休息两个多小时。上午的第一个休息时间,有些妇女要回家奶孩子或收拾还没收拾完的家务,男子便聚在一起聊天。第二个休息时间,便都聚在一起谈天说地了。下午的第一个休息时间,因为那是一天正热的时候,便都找阴凉地躺在地上睡觉休息,第二个休息时间,天也凉爽了,便又聚一起摆龙门阵了。
高志远从县里开会一回来时想利用休息时间学学文化的想法又冒了出来,种地时,他就这样想,看着大好的休息时间,由社员们东拉西扯地混过去,觉得很可惜,可是由于纪静雯的事,而没敢提。现在好了,纪静雯回来了,学文化没错了,还应该好好学习了。更何况大队一再通知让做好准备,说过一段时间,全省要来县开现场会,他们队是一定要来的。全省的现场会,可不是公社的县的,那要是砸了,影响可就大了。不但影响他们一个村,而且要影响全公社全县的名誉!他们生产队的社员虽然公社的县的检验,都没问题,可谁知省里来要检查什么呢?再说了,公社的县检查,都是农闲时节,社员们学习劲头正足,时间最充足,学习得最好,那是趁热打铁;现在开始农忙了,学习时间少了,刚刚学会的字,能不能巩固住还是个问题,经过几天的考虑,他便把他的想法和程队长提了出来:“队长,我有个事想和你商量商量。”
程队长说:“什么事,说吧。”
高志远说:“咱们现在又开始农忙了,大家干活也累了,晚上再学时间长了,社员们也受不了了……”
不等他说下去,程队长就说:“那咱们也得坚持,公社通知过段时间,全省的现场会就来咱们县开,说咱们队是必须来的。那可是全省的现场会啊,那可不是公社的县的,咱们可不能打了眼啊!再累再困难,咱们也得坚持到现场会开完了再说。”
高志远说道:“我不是说缩短学习时间,而是想变通一下……”
程队长奇怪地问:“怎么变通?”
“咱们现在锄地,上、下午各休息两次,休息时是大家聚在一起闲侃神聊,我想把上、下午的第二个休息时间用来学字,那就能学习两个多小时,晚上上课时间就相对减少到一个小时,社员们相对学习时间还多了,晚上学习时间少一点儿,还能早点儿休息,也不那么累了。而且,把时间分散开,学习效果会更好。你说怎样?”
程队长想了想说:“这倒是个好主意,只怕白天休息时间学习,不好组织啊,社员们能不能适应还不好说?”
“我想先试试,如果能成,就这样做;如果不行,就还是坚持晚上学习。”
程队长说:“那行吧,我晚上和社员说说,看社员们什么意见。”
晚上上完课,程队长便把这意思和社员们说了,没想到大家一致叫好,纷纷说:“这样好啊,休息也是休息,学学字,晚上少学一会儿,还能早歇歇。”……
程队长便说:“那我们从明天开始,就这样试试,如果能行,就这样学习。”
下课后,高志远拿上块小黑板,锁上门,和韩文义一起走了出来。
韩文义问他:“你拿小黑板做什么?”
高志远说:“明天在地里学习用。”
韩文义感慨地说:“你可真为夜校操尽了心。”
高志远笑着说:“这不和你一样吗?你做每一件事不也是求尽善尽美吗?”
韩文义也笑着说:“我那是为私,你这是为公。”
高志远也笑着说:“你天天晚上帮我教夜校,也是为私吗?”
“我说不过你,反正你是为了让大家学会字想尽了办法操尽了心。”
“你也一样,也没少出了力。”
他俩说着话,已到韩文义家,韩文义说明天见,便回去了。
高志远回到家,便开始写小黑板。他这几天已想好,最近一段时间还是以复习学过的一千字为主,等都复习熟了,完全记住了,再学新的。因为,省里来检查也是以那一千字为基础,所以,他把复习那一千字做为重点。计划每天上午复习30个字,下午复习30个字,一天60个字,晚上复习前三天的,二十来天复习完。他把第二天上午复习的30个字,工整地写在小黑板上,又写完当天的日记,便上炕睡觉了。
第二天早起,他又砍了一根一头带尖的木棍,将小黑板钉在木棍上,留出带尖的一头,准备插在地头的地里。一切准备好,吃完早饭,听到喊出工的喊声,便扛上锄头拎着小黑板出工了。
出工的社员看着他拎着小黑板,上面写满了字,好奇地问:“这做什么?”
他笑着说:“这就是今天上午休息时学习的内容。”
大家看了看小黑板上的字,有的又问:“这不都是学过的字吗?”
他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