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从外面回来,才几步路就被山间的毒蚊子咬了一身包,钻心的痒让她有些恼火,恨恨地爬上马车,看了一眼青色的纱帘,也不知道秦泊南睡了没有,蹑手蹑脚地翻开自己的药箱,却懊恼地低呼了一声。
“怎么了?”秦泊南平卧在软榻上,淡淡地问。
原来他还没睡,阿依被他突然出声吓了一跳,顿了顿,轻声回答:
“我忘记带风油膏了。”她看着自己手腕上红肿的大扁包,愤愤地挠了两下。
秦泊南缓缓地坐起身,从身旁的药箱里取出风油膏,冲她招招手:
“过来。”
阿依走过去,掀开帘子跪坐在秦泊南的软榻下。秦泊南是和衣而卧,此时他的膝盖上搭着薄被,旋开手里的青花瓷盒,轻轻地涂在她手上的蚊虫叮咬处,缓缓抹匀。一股鄙与樟脑沁凉刺激性地渗透进皮肤,缓和了钻心的痒。秦泊南一抬头,看见竟然连线条优美,雪白修长的脖颈上也被咬出两只红肿的大包,在指尖沾了一点风油膏,涂了上去。
阿依很习惯和秦泊南的接触,因为从最早开始,从秦泊南将她从南边带回来开始,在进入济世伯府之前,他们曾经在同一辆马车里朝夕相处了两个月,彼此非常熟悉。之后因为离得又近,且阿依几乎每天都跟随着秦泊南,若要问在这个世界上与阿依最亲近的人是谁。她想也不用想第一个答案肯定是秦泊南。
她一直习惯于秦泊南对她的所有接触,并习以为常,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异样。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于他的亲密接触,她的心湖开始泛起了涟漪,并不是惊涛骇浪一下子就能掀起几层楼高的那种很激烈的感觉,但是她的确感觉到了在心尖荡漾的那丝涟漪,这一丝涟漪让她迷惑让她不安,甚至许多时候平缓得让她感觉不到。但当她偶尔意识到这一丝的存在时,她总会有一种心痒难耐。勉强去抑制却又会觉得浑身不舒服的复杂感觉。
“你没有要紧事尽量少与三皇子来往。”秦泊南低着头帮她的脖颈涂药,忽然轻声开口。
阿依一愣,回过神来,迷惑地望着他。
“皇族之人。喜怒无常,太接近了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惹祸上身。”秦泊南平声告诫。
阿依心脏微沉,闷了半晌,半低着脑袋咕哝了句:
“三皇子是个好人。”
秦泊南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嘴角一抽,无语地反问:
“在你眼里谁都是好人吧?”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笨蛋!”阿依立刻坚定地反驳道,顿了顿,小声说,“之前三皇子还让人送了鹿肉干给我吃呢。”
秦泊南再次无语。重新盖好青花瓷盒,一边放回药箱里,一边凉凉地说:
“一包鹿肉干就能让你觉得对方是好人。那我要是给你一包鹿肉干,你是不是就能为我上刀山下火海啊。”
阿依微怔,眨眨眼睛,有些瑟缩地收了收脖子,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怯生生地看着他。小声回答:
“即使先生不给我鹿肉干,我也什么都可以为先生做。不过先生真的要我去下火海吗?”
秦泊南望着她有些怕怕的样子,实在是很无奈,又有些忍俊不禁,哧地笑出声来,在她软绵绵的小脸上掐了一下,包容力含着一丝宠溺,笑说:
“算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只要别过火。时辰不早了,你也早些睡吧,连续颠簸了一个月,你也累坏了,今晚好好休息一夜,从明天开始又要折腾了,等到了军营里,更是再没有了休息的时候。”
之前的路上秦泊南已经给她讲了一些军营里的事以及许多军医需要遵守的规则,更是说过军医是很累人的,因为士兵有二十万,虽然临时帮衬的见习军医有许多,但能真正被称为是大夫的也才几十个,远远供不应求。
很少有大夫愿意上战场,这是事实,即使战事结束后军医可以按照品级朝廷会有封赏,但封赏与命比起来,显然还是命值钱得多。城里的大夫大多都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书生类型,极少有习武之人,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即使医术再高,每天面对成千上万的伤员,颠沛流离,食不果腹,还要时刻面临着敌军偷袭,在危险中转移阵地,还要在见习军医数量不够的情况下护理更多的伤员,甚至还有随时都有可能在战场上送命的危险。
恶劣的环境危险的局势,因此军医少之又少,工作更是累之又累。
阿依此次之所以肯答应要来,完全是因为秦泊南要来,若是他一个人来却让她呆在家里等着,她可放心不下,所以她才答应了景澄。
月至中天。
空旷的山谷因为熟睡的人们变得越发沉静幽深,风吹过地面的篝火,发出猎猎的鼓荡声,巡逻兵门的脚步声在这万籁俱静的时候显得越发清晰,阿依和衣躺在外边的长榻上,忽然睁开一双大眼睛,下意识向不远处的纱帘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不甘又懊恼地推开夹被,悄声站起来,蹑手蹑脚地往外走。
“去哪儿?”纱帘内忽然传来秦泊南的声音,沙哑中带着一丝慵懒。
阿依又被吓了一跳,好不容易才安抚下扑通扑通的小心肝,回过头诧异地问:
“先生你没睡?”
“我听见你起来了。”秦泊南缓慢地坐起身,隔着纱帘看着她,问,“你去哪儿?”
“我出去一下。”阿依忸怩了半刻,快速地说,转身要走。
“这么晚了你出去做什么?”秦泊南却不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