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砸河灯的小孩子被揍得哇哇大哭, 吓得眼泪鼻涕流了满脸, 被武祯放开后, 屁滚尿流一瘸一拐的赶紧跑了,看那惊恐的表情,大概是觉得遇上了坏蛋。
眼看河里那几个倒霉被砸沉了引路灯的游魂还在水里划拉,武祯嘁了一声, 还是到不远处小摊又买了几个河灯点上。
两人顺着河渠往下走, 河渠两旁都有人在放灯, 附近里坊富裕些的,那河灯就多些, 最多的地方几乎铺满了整个河面,不知是哪家大方的郎君, 竟买了那样多的河灯, 水道都给堵住了, 让奴仆们挥着长杆在疏通。
武祯好奇多看了两眼,却发现这大方郎君还是个熟人, 就是那个前些时候举族搬到长安的白狐白郎君。
那白郎君原本fēng_liú倜傥的站在一旁,与一位满面娇羞的娘子说话, 突然对上了河岸这一边的武祯与梅逐雨,虽然两人都戴着面具,但白郎君还是认出了这夫妻两, 顿时整个狐狸就是一僵, 滋溜一声躲到了旁边一棵大柳树下, 把那娘子唬了一跳, 整个人都懵了。
武祯转回头,“说起来,这白郎君之前刚来妖市定居的时候对我还挺殷勤,后来不知怎么的,看到我拔腿就跑,奇也怪也。”
梅逐雨:“……”想起那时候以为武祯是个普通人,看白郎君接近武祯以为他不怀好意,所以特地前去警告,梅逐雨忽生几分尴尬,于是沉默以对。
武祯本是随口一提,但抬头看到梅逐雨表情,她忽然一顿,兴味的笑起来,打量了一番郎君,将他看得不自在起来。
“莫非,郎君你做了什么?”
“是不是?你肯定做了什么,是不是去吓唬人家了?难道说撞上我们两个说话所以吃醋了!”
梅逐雨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兴奋,低声解释了两句:“不是,是那时以为你是个普通人,怕白狐特意接近伤害你,就与他说了几句。”
听到这大实话,武祯叹了一口气,扣着郎君的腰往前走,“你要说是吃醋,我会更高兴。”
为什么?梅逐雨不是很明白,但两人走出去一阵后,武祯听到旁边传来郎君的低声,“私心也有,他……长得好看,比我好看,怕你喜欢他。”
武祯是个很难哄的人,以前那么多郎君娘子想哄她高兴,极少人能成功的,相反很多人徒劳无功还惹得武祯烦了。但这会儿,梅逐雨几句话,却把她哄的眉开眼笑,声音都温柔了许多。
“我看过好看的人多了,但我都不喜欢,只喜欢郎君你。”
武祯说完,正等着看郎君反应,却见他皱了眉。
“那些是什么?”梅逐雨肃着表情,拽着武祯靠近河水,一手指向水里。只见花灯下的河面映出好些鱼的影子,那些鱼大约有六寸左右,以梅逐雨的眼力,他能看出这些鱼并非实体,只是幻影而已,在水面下游动的时候竟然没有搅动水流。
眼看着一条鱼忽然从水中跃起,一口吞掉了两盏引路灯上的游魂,梅逐雨皱眉,手中指诀一捏……捏到一半被武祯握住了。
她仍旧淡定的瞧着,口中道:“别急,我们先继续说刚才的事。”
梅逐雨:“……”
武祯:“好了,你看着吧,没事的。”
鱼群开始不断的浮出水面,将那些游魂吞下,灯上游魂被吞后,那点起的河灯就会熄灭,而吞下游魂的鱼影则长大一分。
武祯看得兴致勃勃,半点没有出手阻挠的意思。梅逐雨察觉不对,问她:“你不是要阻止这些东西伤害游魂?”刚才在塔上看灯,她简单说过两句,说之后会有东西想吃游魂,她负责赶跑那些东西。
武祯笑嘻嘻的走在河渠边沿上,半个身子都悬空在河面上,她看够了才解释说:“我确实要阻止某些东西吞吃游魂,但不是这些魂鱼。”
梅逐雨这才知道自己是误会了,放下心来,也一起看着那些被武祯称作魂鱼的鱼影吞吃游魂。
武祯一边走一边跟郎君解释,“中元节的水通幽冥,但不是什么东西下到水里都能去幽冥的,得通过冥河。在幽冥之下,冥河确实是一条河,但在人世,所谓‘冥河’乃是这些鱼影汇聚成的。它们在这里吞了游魂,成群通过水底返回幽冥,连通冥河,就能将这些游魂带回去。”
“它们是冥河河水所化,虽是鱼形,但却并非是鱼,所以它们看不见也听不见,唯独能感觉到引路灯,因此只有乘着引路灯,才能被这些鱼影捕捉到。”
梅逐雨细细听着,再看水中,果然那些游魂被鱼影吞噬,都很冷静,他们仿佛明白,这些鱼是将他们通往归宿的路,很多都是迫不及待投入了鱼腹。
虽然因为出身常羲观,有师父师兄教导,又有前人先辈留书,算得上见闻广博,但梅逐雨还真不知晓这些事,所以听武祯娓娓道来着实有几分意思。
见他感兴趣,武祯便多说了几句,河中出现的鱼群在吞下游魂后慢慢变成几尺宽,几乎挤满了水面,然后它们不再继续吞游魂,而是缓缓下沉,要消失在水中。
就在这时,天空上忽然传来一声清越的鸟鸣。
梅逐雨抬头望去,见天际云层间,落下无数白色的飞鸟。这些鸟羽翼舒展,轻盈如云,白色羽毛优雅而美丽,即使在黑夜中也格外醒目。
这样多的白鸟忽然从云层中落下,但还在河边的人群浑然不觉,依旧热闹。
梅逐雨只感觉身边风声忽起,再转眼看去,只见武祯已经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