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的几日里,程曦一直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
她大多时间都是昏沉沉睡着,偶尔会迷迷糊糊醒来。恍惚中,好像有人给她把脉,又好像听到了锦心和念心的声音。
有人抱着她喂药,有人抱着她喂米汤,还有人用热乎乎的帕子给她擦拭身子。
待到程曦完全清醒过来,已然是五天后。
她怔怔看着头顶的宝蓝并蒂莲妆花缎帐子,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梦。
程曦张了张嘴,一时竟不出声,喉咙的干哑让她忍不住咳了起来。
有脚步声急急靠近,继而锦心苍白憔悴的脸出现在程曦面前。
“……小姐?”
锦心楞楞望着睁开眼的程曦,眼圈倏然一红。
她失态地转头高声喊:
“叫大夫!小姐醒了!”
程曦不由扭过头,却见一道鹅黄色的身影一阵风似的跑进来,一下子冲到床前。
念心呆呆的看着程曦,张了张嘴,忽然扑到床边大哭起来:
“小姐……小姐!”
程曦让她哭得脑袋涨。
“咳、咳咳……别嚎了……”
念心却收也收不住,直哭得涕泪纵横。
锦心只好抹掉眼泪自己去叫人。
程曦无奈地看着像孩子一样伤心的念心,反过来安慰她:
“好啦,这不是没事了么……”
谁知念心一听,眼泪掉得更凶了。她泣不成声,小心翼翼捧起程曦的手:
“小、小姐,您都遭了什么罪呀……您可知自己都成什么样儿了!”
她与锦心给程曦擦拭身子时,看到程曦那一身皮包骨头的模样,两人心疼地哭了整整一宿。
她的小姐,何曾吃过这样的苦!
程曦只得叹了口气,转移话题:
“是四哥带我回来的吗?祖父呢?”
念心听了,便抽抽噎噎答道:
“四爷找到您时您已然病了,他带您去了高台所,又让人快马赶来甘州告诉侯爷。赵总兵立刻派人将大夫连夜送去高台,又派了马车载我和锦心去接您回来。”她吸了吸鼻子,“咱们刚到高台时,大夫说您数日不曾进食,又受了风寒,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
听上去是挺吓人的。
程曦示意念心扶自己坐起来,问道:
“这是总兵府罢?”
念心忙上前轻轻拥程曦起身,小心翼翼地就好像重一些力道程曦就要碎了似的。她取了几个软枕垫在程曦身后,道:
“侯爷怕去别处会传出流言来,便仍让咱们接您回来总兵府。”她又一连串问道,“您想喝水吗?饿不饿?厨房煲着米汤,大夫说您若是醒来可以喝些米汤暖暖胃。”
程曦听到米汤,只觉得腮边一酸,差点留下口水。
念心忙让外头伺候的婆子端米汤来。
程曦小口喝着暖暖的米汤,问起可曾查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念心便将朱乐君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程曦:
“……那魏老三的商队向来做惯了这种勾当,受他们害的女子不知有多少!赵总兵理亏,便将朱乐君交给侯爷处置。原本四爷是要将朱乐君千刀万剐的,您找回来后,四爷便将她丢去了军中。”
朱乐君被程时扔到大营充了军妓。
程曦听完好半天回不过神。
……谁能想到,兜兜转转竟然这样冤家路窄!
小人难防,自己这回当真是命大。倘若没有遇到容潜……
程曦觉得背上冒寒意。
她放下喝了一半的米汤,却见锦心带着大夫回来,后头跟着一身铁甲的程时。
程时一点也不避讳,大马金刀往太师椅上一坐,示意大夫给程曦把脉。
花白胡子的老大夫缩着干瘦的身子,眼风都不敢往程曦脸上扫一眼,低着头仔仔细细在她两只手上各把了一回脉,然后战战兢兢同程时道:
“大人,小姐的病已、已然没有凶险……将药方子添改几味,再吃上几副,细细养上一阵便可痊愈了。”
程时冷着脸抬了抬下巴。
那大夫忙拎着药箱子低头快步随锦心离去。
程曦不由问程时:
“你做什么了,怎得将人吓成这模样?”
程时哼了声。
念心脸上泪痕还没擦干净,这会儿不禁又愤愤道:
“那老头活该!他一看到您就让咱们准备……就说晦气话,教四爷拎着脖子差点没掐死!”
程曦心下一暖:
“四哥……”
就见程时靠着椅背,懒懒道:
“也不怪那小老儿,当时你一身馊味儿,瞧着是跟那什么差不多。”
程曦抓起身后软枕就朝他丢过去。
程时手一捞,接过软枕,满脸嫌弃继续道:
“带你去高台那一路差点没熏死我,也亏那小子……”
他倏然住口。
程曦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容潜。
她忍不住瞪程时。
容潜带着自己这么多日,可是一句都没说,亏他还是自己亲哥哥呢!
被装在倒夜香的车子里运出去,她也很无奈啊。
却见程时忽然沉下脸,对念心道:
“去,到外头候着。”
念心两眼望天装作没听见——她的主子可是小姐。
程曦见程时就要作,便朝她点点头,念心不怕死道:
“小姐,我就在外头候着啊,您有事唤一声!”磨磨蹭蹭地出去了。
程时待念心出去后,忽然沉下脸来,看着程曦道:
“说,那小子是谁。”
程曦毫不掩饰地装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