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的弱水河,河宽水缓,晨间结起一层薄冰,难载舟,三丈独木舟被卡在河心,不得进退。
白喜抽出被冻在河面的船桨,敲了敲船头的土草:“俺叫你守的夜,你怎就睡着了?”
土草睁开被冻在一起的羊眼,往后缩了缩,才抖落一身寒霜:“大哥,我是睡着了还是冻着了。”
“瞧你胖成那样,”白喜一船桨敲在土草的羊角中间,“这种天都能睡死过去!”
李梓木翻身坐起,揉揉冻得有些麻木的脸颊,又伸了伸发僵的舌头,缓缓道:“我记得,最后是叫你守的夜吧。”
背对着他的白喜手一僵,讪讪转头:“其实俺也胖,就稍微睡过了那么一点,可是,俺最先醒啊。”说完,又开始翘嘴角,努力做出一副不知者不罪的嘴脸。
“你不胖,只是长得宽了一点,”李梓木打趣道,“那么,请你稍微让让,别挡着我视线,行不?”
“哦。”白喜坐在原地,上身一侧,手上船桨顺势一摆,将正以为躲过了大哥教训,暗自偷乐的土草摆翻在船头。
眼前豁然开朗,李梓木轻轻喷出鼻尖白气,猛地操起船桨转身拍在仍自酣睡的唐守鱼的光头上:“和尚,快起来看雾凇!”
此刻正是朝霞初升,薄雾刚起,沿着江面远眺,两岸排排雪浪,层层冰花,是静似动,逶迤相交于河道尽头。
唐守鱼抚着光头坐起,单手左右一摸索,才不情愿地睁开眼,看到船头正要爬起的土草:“小僧的木鱼呢?”
土草闻言,忙叼起身下的木鱼,飞速窜过白喜身侧,又急急顿在李梓木身前,李梓木身子一偏,不耐烦的摆摆手,土草侧着身子蹦过,将木鱼放到小和尚手中,自己则趴在船尾不走了。
李梓木拍打着衣服上的寒霜,站起来前后一看,问道:“哎,雾凇哎,这么美!你们不激动?”
“哦。”白喜僵硬的扭扭脖子,将船桨收起。
“冷。”唐守鱼将寒食钵扣在头顶,敲起了木鱼。
一下没了大呼小叫兴致的李梓木,左看看,右看看,只得拍拍手:“我们还是先上岸再说。”
“小弟,探路!”白喜那是说干就干,趴在船尾的土草一个激灵,却硬是忍**,死死地闭着双眼。白喜腾地一下站起,看了看站在中间的李梓木,转过身去,一挥拳:“俺自己来。”
熊族少年伸出一只大脚,跨在冰上,踩出几丝裂纹,他皱皱眉,另一只脚还是踏了上去,没碎,白喜转身,刚露出半个笑容就“咚”的一声没了身影。李梓木忙上前,提着船桨在他掉下去的那个冰窟窿里探了探,竟没有任何反应,有些急了。
“咔擦”前方丈余远,熊族少年一拳轰碎薄冰,从中冒出头来,一抹满脸冰水:“哈哈哈,这南方的冰也忒不结实了!”
说完一个下潜,再从更远点的地方冲出头来:“俺能游过去,顺便洗个澡。”
李梓木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回转身来,指了指百余丈外的河岸:“走过去怕是不行。”
唐守鱼停下手中木鱼,一抬眼:“等。”
那就等冰化了再划到岸上去,身体变小后的李梓木虽也不畏水寒,可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愿下水的,他退至船中,正欲坐下,看这熊崽子在水里胡闹。
这时,正装睡的土草突然跳起,朝河中的白喜喊道:“大哥,快上来!”
“俺还想再洗洗,”白喜又从更远的地方冒出头来,看看,稍微显露一下本熊的威猛,就把小弟给震住了,他猛吸一口气,埋头又要潜下去,却陡地睁大双眼,一下腾出水面:“俺的亲娘嘞!”手脚并用的朝小舟扑腾回来。
还未坐下的李梓木闻声扶着船舷,探身一望,吓得往后一弹,捞起船底的独牙吼道:“快!”
“咔擦”不绝声终于传到船尾的唐守鱼耳中,他也跟着探头一望:“大,极大!”
一道浊浪破开河面冰层,弹射起数尺高的冰渣,笔直冲来,浪头下一条十余丈长的巨大黑影,一眨眼便欺近白喜脚底,一张尖吻巨口斜冲而上。
“咱们都是会说话的!”两人两兽异口同声的喊道,同时,李梓木一踩一挑,踢出一把船桨,想将那道黑影阻上一阻;土草曲腿一蹦,一弹老高,纯属被吓炸了毛;唐守鱼一把摘下头顶的寒食钵,反手一甩,钵底甩在即将下落的羊蹄上,只是情急而瞎为之;白喜使劲往上一跃,当大哥的也有亡命奔逃的时候不是,但姿势一定要帅。
踢出船桨尚未落下脚的李梓木,忽见后方飞来一物,凭借无数次的打虾经验,眼到手到棍到,一个华丽侧拍,借助顷身的加成,将其拍飞而出,待双脚站稳,才看清是土草肥羊。
“有话,好说还是不好说!”土草追着前面的船桨,直奔那张巨口。
“砰”尖吻擦过白喜脚底,将他顶得翻飞而起,“乓”船桨砸在巨口的牙根,黑影鼻痒牙微酸,一张巨口瞬间合拢,恰好,紧随而至的土草两只羊角“嗤”的一声直插进它的鼻孔中,两股不知是水还是其他东西的液体喷了土草一羊脸。
“轰”后方一条尖利尾鳍狠扇在河面,前方黑影巨头吃痛,猛地一甩,将土草甩飞出去,正巧横撞上直坠而下的白喜,二兽被这股巨力撞得横飞向独木舟。
唐守鱼拽住土草,李梓木拉起白喜,再朝河面望去,对上一双愤怒的小眼睛,嗯,相对于那庞大身形的小眼。双方对视的那一眼间,又生变故,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