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皎然非常痛心,还想要追问:“侍中——”
沈泉烨并不想搭理陈皎然和艾洄了,常言道话不投机半句多,不用跟性情不合之人浪费口舌了。
“艾相公,事情已经过去,不用再提,不然,也会将艾相公您也牵连进去,毕竟,您也曾‘不闻不顾’,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您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圣人曾说,今日不必纠结于昨日之事,大丈夫岂能如此啰嗦?现如今,有一件大事等着咱们去办呢——现如今,秦州等地尽归于我燕国,可那地上的人不安分,日日想着造反,陛下派了平王殿下过去平叛,平王殿下足智多谋,短短两年,不但使得那些地方的叛乱少了许多,还使得人心归附,陛下龙颜大悦,让咱们好生支持平王殿下——前些时候,平王殿下派人传来消息,北面的夷人有意与我大燕联合,南北夹击,到时候以岁山为界,以北归夷人,以南归我大燕,平王殿下认为这是难得的好机会——”沈泉烨侃侃而谈,一心停留在秦州那边的事,这边的事并不放在心上。
艾洄重重叹气,道:“不把百姓当人看,收再多的人,收再多的地,又有何用?我并不熟悉秦州等地的情况,也不清楚楚国的情况,我入仕十几年,就只会做一件事——便是查清事实真相,还世间一个真相,给世人一个交代,对陛下负责,其他的事,我不会。”
沈泉烨冷笑一声,道:“那么艾相公不是一个好的臣子,也不是一个好的宰相——”
陈皎然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情绪,对沈泉烨道:“在侍中的心里,为百姓着想的人不是一个好的臣子,不是一个好的宰相,那么,何为好臣子,好宰相?日日逢迎陛下,顺遂笔下的心意,告诉陛下如今天下太平,无人受苦,我大燕威震海内外,等等,这样就是一个好的臣子,一个好的宰相了?”
沈泉烨一举手,看着艾洄与陈皎然,也叹了口气,道:“怎么你们两个人都是死心眼?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在官场上也是这样吗?上司长官是这样倔脾气,下属也是这样倔脾气,刑部的人都是这样吗?艾相公啊,你是尚书仆射,看看你的顶头长官祁然是什么态度吧,他现在比谁都忙着秦州的事情,他对于你关心的事可是一句话都没有说——为什么祁然能从一个小小的边境奴隶做到宰相呢?可不是心系百姓,而是心系陛下,能够为陛下排忧解难,为陛下做陛下想做的事情,实现陛下心中的抱负——陛下的抱负是什么?天下太平,江山永安,这根本就是百姓安好——不是你一个人心系百姓,不是你一个人看到了天下艰难,人人都在做事,不过分工不同,做的事情不一样,有人做了好事,别人看不到罢了。”
又对陈皎然道:“年轻人,你心里想什么,我一清二楚——你觉得我不配为侍中,你可知道,但凡做到一个比较高的位置,一定会有过人之处,我和你一样是寒门出身,没有背景,只有一个优点,便是忠心——我岂不知道天下寒士甚是可怜,我岂不知道天下百姓卖儿鬻女,流离失所?但仅凭我一人之力不能改变这一切,我是陛下的臣子,就要为陛下着想,按照陛下的吩咐去做事情——我在门下省,每日浏览的文书,要批复的文书可以堆积成一座小山,这是我的工作,也是我的努力,也是我为百姓做的事——年轻人,所有的事情,不是义愤填膺就能解决的,天下百姓的处境更不依靠你的嘴皮子改变——你若想做出一番改变,便努力爬到我的位置上,或是比我更高的位置上,到了那个地步,再来跟我谈论一下什么是好臣子,什么是好宰相吧。”
沈泉烨一收扇子,道:“我该说的话也都说完了,剩下的事,就看艾相公如何处理了——我出个主意——将那几个县的县令都调开,再让户部拨些钱,工部派人去视察一番河堤,加强些注意,就可以了——”
艾洄眼皮不抬一下,回道:“侍中既然不想管这些事,便放开手来,不去看,不去想,不去管罢了,侍中日理万机,艾洄不敢多留侍中,侍中还有大事要处理,这区区小事不需侍中挂念了。”
是个人都能听出艾洄的愤怒与失望,沈泉烨听了这话,也很生气,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皎然连忙扶住欲要摔倒的艾洄,将他扶到长椅上坐下,胸中除了愤怒,还有无能为力。
于敏与江海等人送走沈泉烨后,赶忙回来看艾洄怎么样了。
进得门来,只见陈皎然正在艾洄身边守着,艾洄双目紧闭,手捂胸口。
于敏见状,忙叫人去叫太医来。
艾洄听到于敏要人去叫太医,忙睁开眼,让陈皎然制止他们这个行为,说自己没有事。
陈皎然知道艾洄乃是心病,由内而外发散出来,不是一副药能够治好的,只有艾洄完全抛开所担忧的事情,顺势而行,不再牵挂应该牵挂的人,好好休养一段时候,便能完全好了。
但艾洄做不到,再好的药方也治不了艾洄的病。
“陈皎然,艾相公现在病糊涂了,不愿意请太医,难道你也病糊涂了?还是你喜欢眼睁睁看着艾相公受苦?艾相公有个三长两短,陛下那里如何交代?”于敏与江海都气呼呼。
陈皎然按照艾洄的指示,将于敏、江海等人都赶了出去,没有给他们一个好的眼神,也没有一句善意的话。
陈皎然心里叹道:“世道如此昏昏,好人如何存活?”
低眸看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