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迎祥笑了笑:“别吹捧太早,拿下和州再说恭维话也不迟。”
张献忠咧嘴一笑:“闯王过谦了。现在咱们该怎么攻?还是像昨天一样集中攻打一个门吗?”
高迎祥摇摇头:“不能蛮干,城门是防御兵力最集中的地方,不能在这里和他们纠缠,我们要在雾散之前,从城墙进行突破,攻入城内。有大雾掩护,守军无法判断我们的主攻方向,兵力肯定会撒豆子一样均匀撒在四个方向,防线单薄,咱们就在北门和南门两个相反的方向各选一段城墙,集中兵力攻击两个点,让守军增援也来不及。”
寅时一过,东方露出了白鱼肚,茫茫一片的浓雾中,流民军倾巢而出,再次从三个方向将和州城团团围住,新一轮的攻城战一触即发。与此同时,城中各处不约而同燃起了大火,大人的惊叫声、小孩的哭闹声响成一片,混乱渐渐波及到全城。
朱大典和苏宏图先后惊醒。得知城中起了大火后,朱大典披着衣服,叫来贴身随从,命他去知府衙门传令,让衙门组织城内灭火。
苏宏图第一时间就猜测这火不是无缘无故燃起来的,肯定是人为纵火。他立即下令派人分别赶赴四个城门,确保城门的安全既然城内有流寇的内应,就要防止他们攻击城门守军,打开城门放流寇大军进来。
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是及时而准确的。北门就遭到了一小股贼人的攻击,所幸人数太少无法夺取城门的控制权,等到苏宏图派去的人赶到支援后,这伙人全部被消灭。
城门虽然还在守军的控制之下,可是城防的形势并不容乐观。借助浓雾的掩护,流寇于清晨发动了全面进攻,北门、南门、西门同时告急,因为大雾,无法看清流寇的兵力布置,苏宏图无法判断流寇的主攻方向,只能将兵力均匀地分布于各处。守军兵力远远少于攻城一方,这样缺乏重点和针对性的兵力布置很危险,随时有可能被对方集中一点进行突破,但是苏宏图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也没有更好的应对办法。
本来城防人手就不够,城中的大火又需要衙役、民勇们去灭火,要不然不等流寇攻入城内,和州就会烧成一片废墟。缺少了民勇协助守城,城墙之上的兵力捉襟见肘。一个时辰后,就有流寇登上了北门附近的墙头,以此为突破点,大批流寇齐聚这段城墙之下,不要命地往上爬,防线岌岌可危。
苏宏图听到北门告急,立刻带人前往支援。就在他率领标营与登上墙头的流民殊死搏斗时,噩耗再次传来,南门附近的城墙也被突破,更多的流民涌上了城墙,该处守军全部战死。
苏宏图心中一凉,这就意味着南门失守了。以现在的处境,他已经抽不出兵力去封堵南门了,流寇肯定会通过南门进城,大势已去。
他看了看前方仍然在源源不断爬上来的流民,叹了一口气,下令:“兄弟们,这里守不住了,咱们撤。”
朱大典正在一处当地士绅的宅院中这座宅院是主人自愿献出,作为临时的巡抚行辕焦急地等待消息,全城被大雾笼罩,四处传来震天的喊杀声让他很不安。因为形势不明朗,苏宏图建议他不要贸然上城楼坐镇,而是原地等待消息。
和昨日的气定神闲不同,忽然的大火和浓雾让朱大典心中隐隐不安,几年来领兵作战的戎马生涯告诉他,这次攻城能否守住是个疑问。
怕什么来什么,前院大门被人“啪”地撞开,苏宏图带着人满脸大汗地冲了进来,大喊道:“制台快随我走,这城已经守不住了……”
朱大典心里一惊,反问道:“怎么就守不住了呢?走,走到哪去?”
苏宏图焦急地说:“来不及详细解释了,北门和南门同时失守,西门也被围,咱们只能从东门撤退……”
朱大典不甘心地说:“身为凤阳巡抚,已经丢了中都、庐州,如果在我手中再丢和州,我有何面目去见圣上?我不信挡不住这群乌合之众,我随你一起去北门、南门,击退流寇……”
苏宏图无奈道:“制台,大势已去,就不要自己骗自己了。你听外面的喊杀声,流寇已经入城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朱大典还想再说什么,苏宏图朝左右使了个眼色,然后说:“得罪了,制台!”
几名士兵一拥而上,把朱大典架起来,双脚离地,抬着他出了宅院大门,径直往东门而去。
朱大典虽然口中仍然说着要与和州共存亡的话,可是却任凭士兵抬着自己,手脚老老实实的一动不动,毫无挣扎的意思。一行人穿街过巷,很快就到达了东门。
此刻东门尚在守军的掌控之中,负责城门防御的士兵虽然还没跑,但是已经被城中的喊杀声吓得面如土色。苏宏图一马当先,跑在队伍最前方,大声下令道:“打开城门!”
守军闻言,忙不迭地打开了城门,把他们放了出去。经过城门时,苏宏图犹豫了一下,对守军士兵低声说:“城守不住了,你们想跑的话也跑吧!”
士兵们如蒙大赦,丢掉长矛、腰刀作鸟兽散。
出来东门几里,苏宏图等人仍然能看到城中大火燃烧产生的浓烟直冲天空,喊杀声在几里外都能听见,但没有追兵从东门追出来,可能流寇都忙着劫掠去了,没空来管朱大典这位漕运总督兼凤阳巡抚。
崇祯九年三月十九日,高、张联军借助大雾,加上内应在城内放火,里应外合,一举攻破了和州城,劫掠财物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