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总笑道:“你替王举人办事,银子却没了,怎么向你家老爷交代?”
那人赔笑道:“留在城外命都没了,银子只是身外之物而已,老爷若是体恤下人便不会追究,如果追究起来,大不了我们这些人今年的月例银子都扣了便是。”
把总也就随口一问,银子到手,怎么交差是他们自己的事。他扫了一眼,顺口说道:“你这出门一趟,带的人有点多啊,王举人果然家大业大!”
入城的所有人闻言身体一僵,右手下意识地伸进了袖中。为首那人脑门上冒出了冷汗,面上却笑容不减:“军爷见笑了,这趟出门办差有些棘手,所以人多了一点……”
正想着怎么解释,把总却不耐烦地挥挥手:“废话少说,赶紧走人,要关城门了。若是被上头看到,我们都要吃挂落。”
这些人松了一口气,点头哈腰的向守军致谢之后,匆匆往城内走去,没多久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城门“吱吱呀呀”地合拢,然后“轰”的一声关闭,守军各归其位,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一处灯火照不到的角落里,那名自称王举人长随的人战战兢兢对其他人说:“各位好汉,我已经把你们带进来了,便放过我吧?”
这人确确实实是城南王举人家的下人,前往滁州办事也是事实,只不过回到和州的路上误入流民军营中,被拿下了。流民军用细作混入城中是拿手好戏,见抓了个本地人,便没有一刀砍了,而是留在营中以备不时之需。白天攻城失败后,闯王下令设法混入城内,便有人想到了这个俘虏,于是就有了夜闯北门的这一幕。守军只知道流寇来自陕西、甘肃、河南一带,不可能熟知和州城内的情形,却没料到有一个本地人作为内应,加上银子贿赂,轻易就被赚开了城门。
一个操着陕西话的人回答:“老弟,对不住了,若是放你走了,额们都要遭殃,只好委屈你了……”
不等这人反应过来,就有人在背后捂住他的嘴,然后捅了一刀。这人眼睛睁圆,嘴巴被捂住说不出话,“呜呜”了几声,挣扎一番,然后软软倒下。
这伙人把尸首抬到一口井中丢下去,然后消失在夜色中。
夜袭是古代所有军队的大忌:防守的一方固然害怕,因为夜幕下不知道敌人从哪个方向进攻,不知道来了多少人,防不胜防;反过来,进攻的一方也有顾忌,以古人的营养程度和照明条件,很多人有夜盲症晚上无法视物,加上为了隐蔽不能使用火把或灯笼,也就无法使用旗号等指挥的标识物,对于指挥和部队间的协调造成了很大的障碍,说不定还没打到对方阵中自己就混乱了。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军队的指挥者不会轻易发动夜袭,尤其是对相互协作要求更高的大规模战斗。
攻守双方都不想在晚上搞事情,高、张联军攻打和州城的第一个夜晚似乎就要这么平安无事的度过了。
不过,在联军的中军大帐中,灯火通明,两个首领正在商量如何第二天攻打城池的计划。
张献忠说道:“闯王,刚才消息传回来了,咱们的人已经从北门混入了城中,已经都说好了的,明天寅时一过就四处放火,咱们趁乱攻城,里应外合,保证能一举拿下。你还在这担心个什么劲呢?”
高迎祥摇摇头:“换做一个庸才将领负责城防,这一招或许百试百灵,可是今日这个将领守城很有一套,我担心,就算点了火,也未必能让城中混乱起来……”
张献忠烦躁地站起来:“硬攻不行,放火也不行,究竟怎样才行?”
高迎祥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裹紧了身上的袍子,自言自语说:“这天好像变冷了,比白天冷多了……”
“闯王?”张献忠瞪圆了眼珠子,看着高迎祥,这商量军机大事呢,怎么突然扯到冷不冷了?以前没觉得他这么不着调啊。
高迎祥转头吩咐一名部下:“去拿点盐过来。”
部下有些莫名其妙,但是闯王的话他不敢违背,也不敢多问,出了大帐。
过了一会,他拿了一碗盐过来,征询地问:“闯王,这够了吗?”
高迎祥点点头:“够了。”
在张献忠和部下不解的注视下,他抓起一把盐,来到燃烧着的火盆前,把盐洒进了火中。
橙红的火焰很快吞噬了雪白的食盐,除了窜起了一股蓝色的小火苗之外,没有任何动静。高迎祥注视着食盐消失在火焰中后,微笑着抬起头:“明日攻城,有九成把握了!”
张献忠糊涂了,烧了一把盐,和攻城有什么关系?
他正想问个究竟,不料高迎祥却下了逐客令:“早点回营帐睡一觉吧,养足精神明日好攻城,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张献忠一肚子的话被堵了回去,只好悻悻地回营。
一夜无话。
第二日寅时,天还没亮,张献忠就匆匆来到高迎祥帐外,却发现他已经精神抖擞地出来了,披挂整齐,还穿上了铁甲。
见张献忠一脸的疑问,高迎祥微笑道:“你是不是有很多话想问?晚上比白天冷、用火烧盐和攻城都有什么关系?”
张献忠连连点头。
高迎祥解释道:“晚上比白天冷很多,那就是降温降得厉害;盐放在火上烧没有声音,那是天气潮湿,盐里有水。干燥的盐烧的时候有噼噼啪啪的响声,而湿盐不会。所以,今天会起大雾!”他的话用现代术语解释,那就是:昼夜温差大,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