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爱华慢慢地走了过去,也学着老妇的样子,蹲下来,将一双鞋垫拿在手里,嘴里悄声问道:
“我要买盐,你有吗?”
蓝衣女人脸色平静地答道:“五毛钱一小包,一块钱一大包。你要大包还是小包?”
刘爱华愣住了。
她口袋里统共就只剩下四毛二分钱了。
“能便宜点儿吗我只有四毛二分钱。”刘爱华小声问。
“不能。”蓝衣女人很干脆。
刘爱华失望极了,同时也感到脸上有些热。
好容易找到个地方,可以买盐了,她却差了8分钱。
8分钱。
她什么时候在意过8分钱?她什么时候又在意过8毛钱,8块钱,80块钱,800块钱?
可现在,她为了8分钱在跟人搞价,却还被人拒绝了。
在难堪中,刘爱华想要起身走开。
可是,理性告诉她,她不能就这么离开。
家里的盐不可能再往外偷偷拿出来,被王桂香发现了,可不是好玩的。
而且王桂香一旦发现有人偷盐,一定会把盐严格看管起来。
要是没有盐,她以后就再也别想吃香的喝辣的。
看她蹲着半天不走,蓝衣女人不耐烦了:
“哎,你这闺女,你不买东西就离了我这摊,你呆在这里别人都不敢过来了,净耽误我卖东西。你快些走开。”
这明显嫌弃的语调和不耐烦的脸色,令刘爱华的脸上腾地火辣辣的。
她本能地就想怼回去。
“咋的啦?姐在你这儿多呆会儿是看得起你,你以为姐多稀罕你这地儿?这地儿可是大家的地儿,可不是你家的,要是你家的地儿,你请姐去姐还懒得去呢。”
可是,刘爱华忍了又忍,把这些话给咽了回去。
从前刘爱华从不受委屈。
范美娟曾经叹气说:
“爱华,你不能连一点儿委屈也不受。你看这天底下哪有人一点委屈也不受的呢”
刘爱华当时理直气壮地回答:“别人愿意受委屈,是因为他们有所图。我什么也不图,我凭什么让自己受委屈”
范美娟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无语地摇头。
此时刘爱华终于明白了,一个人,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要受委屈。
因为面前的困难根本就没有人可以来为她分担。
从前她可以一点委屈不受,大不了不当学生干部,大不了就呆在一个差点儿的单位,大不了不干了回家去,反正有爸妈在为她撑着呢。
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眼下,她面对的却是天大的难关。
她要么过着原主刘爱华那种吃糠咽菜的苦日子,要么就得凭一己之力,把所有的委屈都咽下,若无其事地咽下,去为自己创造幸福的生活。
这中间没有调和的余地。
也就是说,根本就没有任何退路。
退一步就是吃糠咽菜。
想通了这其中的道理,刘爱华脸上的火热稍减。
这样因为8分钱,被一个小贩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往外轰,姐还真是头一回遇到,头一回忍了。
刘爱华若无其事地强撑着,站起身来,离开这个唯一的有可能卖给她盐的小摊。
刚走了两步,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她转身又返回来,将背上的草筐取下往前一送,问道:
“我拿这个跟你换盐,行吗?”
草筐里,在几个作业本的上面,是一个筛子,满满的,上面盖着一块干干净净的毛巾。
刘爱华掀开毛巾,露出里面的一摞面饼。
蓝衣女人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面饼看上去不是很白,但是有经验的蓝衣女人一眼就看出来,是纯白面的,不是掺了玉米面红薯面高粱面的。
只不过是麦子磨面的时候没有去皮。
这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现在谁家有了麦子,也是不舍得去皮。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四月份。
况且那面饼显出了淡淡的金黄色。
放的鸡蛋也不老少。
蓝衣女人迟疑着问道:“你要咋样换?”
刘爱华一听这话,有门,她立刻兴冲冲地说:
“咋样换都成,随你。”
蓝衣女人紧张地将刘爱华反复打量几遍,飞快地眨动眼睛,然后才开口说道:
“你还是个孩子,我也不能沾你的光,别让你家大人过几天再找上我不愿意。这样吧,我拿你8张面饼,换给你一大袋盐,你看行不行?”
刘爱华喜出望外。她本来是打算把这些面饼全给这女人,只要能换回一小包盐就成。
她连连点头道:“行,行,就按你说的,换吧。”
蓝衣女人见她答应,便从蓝子里摸出一块干净的白布,伸手迅速地从刘爱华的草筐里点了8张面饼,放在自己的白布上,两下叠包好,放入蓝子里。
然后手在蓝子里往下掏摸,飞快地取出一个大的黄草纸包,塞到刘爱华的草筐里,还特意塞到她那些面饼的下面,低声说道:
“你快走吧。”
蓝衣女人这标准的地下间谍接头式举止,使得刘爱华也莫名地紧张起来,似乎人群中真有人正在朝这里窥伺。
刘爱华立刻若无其事地站起身,似乎被路边别的小摊给吸引住了,朝那边快步走去。
她努力压抑着,感觉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都快跳出来了。
买包盐都这么刺激。
真带劲。
刘爱华对会上的一切都视而不见,她不可抑制地沉浸在这种冒险带来的刺激感觉中,还有背上那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