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桌上,一块玻璃板下面,压着一张大大的照片,上面是一群军人在一个山坡上的合影。
当中那个身姿挺拔英俊无敌的年轻军官,就是她的儿子张春阳。
在一群如此年轻豪气的军人之中,张春阳依旧十分出众,令人过目难忘。
她的儿子,真是俊啊。
崔兰花在心中感慨。
马小钢端了热水进来:
“大娘,来洗把脸吧。”
“谢谢你啊,小同志。”
崔兰花忙走过去,洗净了手和脸。
“春阳这当了营长,是不是津贴也涨上去了?”
崔兰花看着倒掉洗脸水返回来的马小钢,问道。
“那是当然了,张营长现在的津贴可比我几个月的津贴都多了。”
马小钢说道。
“噢,那他现在的津贴有多少?”
崔兰花很有兴趣地问道。
“营长现在一个月……”
马小钢突然住了口。
他想起了那次在彰阳市百货大楼里,遇见营长的娘时,那一场景。
营长的娘,似乎很关心营长的津贴。
可是眼下,营长正闹经济灾荒呢,还是不提营长的津贴为好。
舌头在马小钢嘴里转了一圈,马小钢笑着说道:
“营长现在一个月估计要比从前多拿好几块钱呢。”
“啥?才多拿几块钱?”崔兰花似是很失落,“那这提个营长也没啥了不起的嘛。”
果然,这营长的娘很关心营长的津贴。
要知道这营长比连长,那可是高了一大截啊,多少人都求之不得。
咋这营长的娘,就因为每月的津贴只增加几块钱,就这么情绪低落啊。
“大娘,那啥,开饭时间到了,我去给您打饭,您先坐会儿。”
马小钢生怕自己留在这里再说错什么话,连忙借故走出了办公室。
崔兰花还想再问些事情,可惜马小钢立刻就蹿了出去。
她只得一个人坐着。
一阵脚步响,连里的卫生员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咦,大娘,你是……”
崔兰花忙笑着说道:
“我是张春阳的娘,来部队看看他。”
“噢,是营长的母亲,您辛苦了。营长不在吗?”
“你们营长不在,说是去开会了。”
“噢,这样啊,那,大娘,”卫生员将手里拿的小药瓶放在办公桌上,“大娘,这是我们营长托我给他带的药,我就给他放在这儿了,他要是回来了,你交给他就好了。”
崔兰花拿起那两个小瓶子,仔细看着,可惜她不认识字,也看不明白。
“这是啥药啊,贵不贵?”
卫生员笑了:
“大娘,这药老贵了,就这两小瓶,二十多块钱呢。”
“啥,这两瓶药就要二十多块钱?”
崔兰花吓了一跳,忙放下手里的药瓶,嘀咕道:
“这是啥药啊,这么贵。”
卫生员笑着说道:
“这是治咳喘最先进的药,药效特别好。好容易才托了人买到的。”
崔兰花戒备地看了看那两小瓶药:
“这是谁啊,吃个药都要花这老多的钱?”
卫生员笑嘻嘻地说:
“营长说是给家里的老人买的。”
“哦。”崔兰花转了转眼珠,笑着说道:
“看你们营长一提起来职务,这津贴多了,花钱就大方起来了,买药都买这么贵的。”
卫生员笑着说:
“大娘,这您就不了解情况了,我们营长虽然现在津贴涨上来了,可是,他以前借我们指导员的500块钱,还没有还够呢,所以他现在是负债消费。
再说了,我们营长几乎都不花钱的,也就是买这些药花钱多。
要说花钱大方,那得数我们指导员,自己花钱大方,借给别人钱也大方。”
“啥?春阳他,他借了你们指导员500块钱?”崔兰花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卫生员忙安慰道:
“您别着急,大娘,那500块钱我们营长都快还上了。这不,就是买这些药,耽误了,不然,现在那500块钱就该全还清了。”
“全还清了?500块钱?”崔兰花只觉得头脑昏沉,心中烦乱。
“大娘,下个月发了津贴,营长一准儿能还清。大娘您先坐着,我还有别的事儿。”
卫生员说着,转身要走。
“你站住。”崔兰花急忙起身喝道。
卫生员一惊,回身看过来。
“你说你们营长借了别人500块钱,他干啥用了?”崔兰花急上前几步,追问道。
“噢,那500块钱啊,我们营长为了帮一个姑娘,把钱给了那姑娘了。”卫生员笑着说。
“把钱给了那姑娘?”崔兰花只觉得血气上涌,头脑发晕。
500块钱。
张春阳一年的津贴。
给了一个姑娘。
怪不得这大半年都没有往家里寄钱。
怪不得以前他总是按时往家里寄回全部的津贴,而现在,不论她怎么来信催,怎么打电话催,大半年了,张春阳却连一次也不再往家里寄钱。
敢情这钱全去了那个姑娘手里了。
崔兰花只觉得双手都气得发颤。
她面上却强笑着问:
“这是谁家的姑娘啊,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吧?”
卫生员点头道:
“是遇到困难了。那姑娘是我们部队去年出去执行任务的时候,碰见的。小姑娘挺可怜的,被家里人逼着要她嫁个傻子。我们营长同情那姑娘,就给她500块钱,想让那姑娘摆脱那桩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