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晨,白慎行让人把早饭拿到房里来,偷偷地匀了一点给毕易安吃。饭后没多久,给白慎行教书的夫子来了。他们到书房去,毕易安就百无聊赖地待在白慎行房里。
令她心情复杂的是,小白慎行还丢给了她一本书消遣。毕易安翻开那本书:夫道者,覆天载地,廓四方,柝八极,高不可际,深不可测……
毕易安:“……”
白慎行的房间很干净,让人能联想到这个房间的主人是一个无不良嗜好,并且有钱的人。
毕易安无所事事地翻了一会儿那本书,正准备偷偷溜出去时,门口突然传来一声轻响。
毕易安像只猫似的飞快地爬到房梁上,那里刚好是视线死角,一般来人是看不到的。
门开了,进来的竟是白慎行口中那个一点也不关心他的母亲。
毕易安心里一突,屏住了呼吸。
高贵的妇人身穿拖地的长裙,颜色素雅,头上简单地装饰着一根金钗。她端着身段走进屋内,脚步悄无声息,举手投足间皆是幽兰之姿。
她先是走到了白慎行的桌案边,翻了翻他的书籍、功课,那举动与普通平凡的父母无异。紧接着她又返到书架边上,蹲下身子,取出了摆放在不起眼的小角落里的那面圆镜,然后轻轻地“咦”了一声。
她缓缓地抚摸着圆镜,半晌没有作声。最后像是下了一个重大决定似的,将圆镜放了回去。期间她几度伸出手,想要再把圆镜取回来似的,却最终只是叹息了一声,起身离开了,把门带上,屋内一切如初,仿佛她从未来过。
毕易安这才松了口气,心跳得很快。白慎行的母亲穿着长裙,又是个整天足不出户的,但走近房时却一点脚步声也无,不像平凡人一样脚步虚浮,恐怕……不是什么简单的妇人。
那面镜子果然是有古怪的,甚至可以说,那名妇人知道这其中的古怪,甚至白慎行的父亲也知道——他们与严掌门多年前就见过面,大概不会是什么普通人。可是他们却不仅假装不知,还把这玩意儿放在自家儿子房里,仿佛只是个普通的饰品似的。
毕易安懒得去想这些,她总是希望自己是个局外人。可是现下她却不得不去考虑了。比如她现在在哪,她到底在经历什么,那面镜子究竟有什么古怪。
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
“毕安!”
毕易安的思路被打断,她正紧张着,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右手在背后掐了个手诀,回头一望,才发现小白慎行居然在窗子底下。
他冲她招了招手,“我在这,夫子被父亲叫去了,我过来给你个东西。”
……这傻逼。
毕易安大概能理解白师兄有时面对她一脸胃疼是为何了,她走到窗边,白慎行向她手里塞了一件方方硬硬的石青色盒子。
毕易安好奇地打开,只见里面是一块被黄绸包裹着的青白色玉佩,上面雕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字——慎行。
毕易安吃惊地看着他,那盒子像烫手山芋似的,她几乎要捧不住了,“你、你送我这个干什么?”
白慎行干净无垢地一笑,笑意直直的落入了毕易安的眼里,“你别怕,这个是我出生的时候,算命先生说我命弱,父亲找人给我刻的借命石,一直戴到六岁就不戴了。在书房里放了两年都没动过。当时见到你的时候,我没什么别的能送你,就想着送你这个吧,应该不会被他们发现,结果你……”
“不行!这绝对不行!”毕易安几乎是瞬间就拒绝了,她不知为何就突然害怕了起来,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这种东西怎么能随随便便送人?!”
白慎行怔了怔,他低下头,道:“我……我真的没别的好送你……家里丢了什么,管账的先生都会发现的……这个确实是没什么用了,你、你留着吧。”
毕易安伸手按了按眉心,十分头疼,“你送我礼物干什么,我又不需要!”
“因为……”白慎行抿了抿唇,他犹豫了许久,支吾着答道:“之前……刘钰……算了,没什么!我就是想送你了……不行吗?”
真是血一样的教训。
毕易安十分糟心,她原本还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无法了。她心想,收下就收下吧。于是她在身上的乾坤袋里摸索了一阵,发现自己也没什么可还礼的,只有二师兄给的一支白玉笄子还看的过去。
可是这东西怎么能随随便便说送人就送人呢,还是带着点象征意义的东西。
毕易安瞅了一眼白慎行,小脸上闪烁着期待的神情。她心中长叹一声:算了,送就送吧,人家连借命石都送了,她还有什么可纠结的?
毕易安便从乾坤袋里拿出那支簪子递给他,道:“不好意思,我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就只剩这个了,说起来也是女人用的东西,你留着……就当做是纪念吧?”
小白慎行倒是十分爽快地接过了,视若珍宝地贴身藏在衣服里,道:“没关系。很漂亮。”
小白慎行一路溜过来就是为了要交换礼物,又溜回去后没多久,夫子便早早地走了。
因为宰相府出了件大事。相爷要休妻了。
这件事来得十分突然,没有任何预兆。
一般来讲,像相爷这样的高官是不会轻易休妻的。站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利巅峰,一举一动都受人瞩目。而且这样的人的妻子往往也是某某高官的女儿,两家联姻,倘若一方突然下休书,对于两家来说都是晴天霹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