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家烈离城不久,邓舍病好。≥王士诚重开宴席,置酒迎宾馆,益都高官、海东群英,悉数云集,盛装与会。
邓舍没穿王袍,换着戎装,披挂整齐,铠甲明艳,左边佟生养,右边杨万虎,前有郭从龙开道,后有毕千牛扈卫,携杨行健、潘贤二、赵忠等一班文武诸臣,前呼后拥,昂然来入宴席堂前。
此时已然入夜,堂外两侧,大红灯笼成串地挂起,映得前后一大片亮如白昼。赶来赴宴的人络绎不绝,车如流水马如龙。放眼尽皆朱紫,入目俱为冠冕。人头簇簇,热闹非凡。王士诚早到,与续继祖等相候阶前。
“王爷来的好早。有劳相候,恕罪恕罪。”
“燕王为客俺为主。若不早到,怎显心诚?”
王士诚与邓舍两厢见礼,两人身后群臣皆随之拜倒在地。王士诚锦衣玉带,装束甚为华贵。他打量了邓舍两眼,奇怪地问道:“今日宴会,是为庆贺贵省水师助我成功平定了倭患。并非军议,又非出征。燕王缘何披挂铠甲、却着戎装?”
“正因为庆功的缘故,所以穿着戎装。”
邓舍话里意思,王士诚听的出来,隐约有“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的涵义在。穿着铠甲,代表益都宴请的不是他一个人,而是整个的海东水师。王士诚肃然起敬,对拜毕,起身,一肃手,说道:“燕王请。”邓舍谦让:“王爷先请。”两人对视一笑,携手共入。
宴席的场所,选择的乃为迎宾馆内最大的堂舍。深达一二十步,宽亦有十余步。可同时容纳上百人参宴。
邓舍步入堂内,眼前一亮。
堂内地上,铺着鲜红的地毯。地毯的上边,有许多的檀木案几,饰以金银,内部镂空,排列的整整齐齐。其上红烛高烧。十来根粗大的红漆柱子,半数在左,半数在右,相对绕着案几群形成一个椭圆。柱子的旁边,放置有高高的青铜灯架,每个灯架上,少说数十盏明灯,与案几上的红烛高低相应,越映照的室内灯火辉煌。
每套案几之侧,皆有一个仅着轻衣纱裙的美貌侍女伏在地上,等待伺候。案几之间,并隔有足够的空隙,供人行走。
王士诚问道:“如何?”
邓舍虽在迎宾馆内居住多日,却从未来过此处,连连称赞,说道:“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既壮且丽,气势恢宏。益都的富庶,名不虚传!”
“请问燕王,海东可有类似的馆阁么?”
“我海东偏远贫瘠,岂能与益都相比?两下相较,我海东之远逊,不可以道里计。”
王士诚得意洋洋,卖弄道:“燕王可知我益都最大的会馆,是为何处么?”
“定为此处了。”
“非也。我益都最大的会馆,不在这里,而在俺的王府之中。又比此处大出足有两倍,姬宗周帮俺起的名字,唤作‘梁园’。燕王初来的时候,俺其实本就欲在梁园宴请你的。不过听了老田的劝,他说燕王此来是为公事,不适合王府私宴,故此改在了行省会堂。今燕王既然病好,改日,待你走时,俺再与梁园设宴,以为送行,好么?”
邓舍神色不动,笑道:“王爷美意,敢不从命?”他城府深沉,对王士诚“待你走时”四字,恍如未闻,好似默认。
杨行健想起了一个有关梁园的典故,插口说道:“唐天宝年间,李白在洛阳与杜甫相遇,又在汴梁碰上高适,三人相见恨晚,曾经相携游赏梁园。诗仙、诗圣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此古今罕有之盛事也,如日月之相逢。或许只有孔子问道老子,可与一比。
“今日大王与我家主公相会益都,彼此相知、情深意重之谊,也足可比拟前贤。又且大王与我家主公分别割据一方,势比诸侯,一举动间,天下震动。就此而论,似又较之他们为胜。若流传后世,亦然必为佳话。”
李白、杜甫的大名,小孩子都知道。他俩曾游梁园之事,王士诚虽并不知晓,但是杨行健以李、杜相比他与邓舍,却是正瘙着了他的痒处。他哈哈大笑,故作道:“杨公赞誉,何敢当也?”
何止志得意满?端得春风如意。
此次宴席专为海东庆功,诸人皆没带女眷,王夫人也没有来。邓舍与王士诚并排坐在上正面,海东、益都的臣子们分别坐在他们的左、右。一如旧例,文臣在左,武将在右。邓舍拿眼观看,见益都来的人中,大多都是在上次接风宴上见过的。文有姬宗周等,武有续继祖、刘果、高延世等。
又等了片刻,待诸人悉数入席。王士诚先端起酒杯,做祝酒辞。
祝酒辞没什么好说的,陈词滥调,不外乎感谢海东相助,日后海东若有需要,益都也一定会全力以赴、必不推辞。最后引用了一句诗经:“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邓舍回应,表示谦虚,重申海东与益都本为一家,一点举手之劳的帮忙,区区小事,不足挂齿。他说道:“我与大王有同袍之谊,海东、益都又隔海相望,近在咫尺,守望互助,本是应该。”
他拍了拍手,毕千牛双手捧着几样物事,弓着身子,趋步上前。邓舍指了指,接着说道:“前日辽阳给我寄来了一封信,随信送来的有这几样物事。请王爷猜猜看,它们分别出自何处?辽阳把它们送来益都,又为的什么?”
王士诚来了兴趣,仔细瞧看,总共两样东西。一柄短剑,一顶毡帽。他若有所思,点了点,转顾邓舍,惊讶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