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舍一笑,说道:“王爷猜的不错。这两样物事分别是许人、李靖送来的。本为王爷之物,瞧着眼熟本也应该。”
原来,王士诚在辽东的时候,曾与许人、李靖并肩做过战。那短剑是缴获自敌人手中的,他喜欢李靖的勇猛,赏给了李靖。而那毡帽,更是他戴过的,前年攻陷上都,下雪天,有此军议,他见诸将中就许人没戴帽子,便送给了他,聊作御寒。
王士诚这个人,没什么花花肠子。他送给许人、李靖这两样东西的时候,说实话,并没什么拉拢之类的心思,纯粹是出于好感以及念旧。时隔年余,居然在今天的宴席上,又见到了这两样物事,他的心情可想而知,实在意外之喜。
他哈哈大笑,亲手接过来,放在案边,摸了摸毡帽,又抽出短剑,感叹道:“这短剑,俺还记得是从一个鞑子千户的手中缴获而来。那一仗,李靖李将军身先士卒,头一个破的敌阵。真是一员虎将!许多时日没见,哈哈,俺还真有些想念。李将军现在好么?”
“许人、李靖诸将,现皆在辽西。都很好。”
“噢?在辽西?俺听闻,辽西有贵省猛将李邺在,并有关世容坐镇其后。有这两员虎将还不够,怎么许、李两人也去了?”
邓舍笑了笑,没有回答,只简单地说道:“关、李守则可,攻不行。大战在即,没有勇将是不行的。故此,许人、李靖,不但他两人,包括雷帖木儿不花等人,不日内,也将都会调去辽西。”
雷帖木儿不花也是个熟人。王士诚心想:“大战在即?”顿时联想到了上次去探病邓舍,听罗国器说海东将要动手,开始进行进攻大都的战略计划。他心中一动,又欲开口相询。
邓舍示意毕千牛退回座位,端起酒杯,笑道:“王爷,……,诸公,月余来,承蒙诸位地热情款待,受之有愧。我今已然病好,待贵省与我海东罗公检阅过水师之后,三五日内便会转回海东。如今乱世,山水相隔。一别之后,相会不知何时了。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此句,愿与诸位共勉。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此酒,请与诸位共饮。”
他这话里意思,细细品味,竟不似临别,而是诀别了。姬宗周起身,问道:“今夜是为燕王庆功的,殿下为何竟出此言?”
“诸位也知道,我来益都,本意是想借道去安丰,陛见主公。如今道路不通,主公是见不成了。但主公圣旨上给我下达的谕令,我却不管如何,是一定要拼力完成的。图谋大都,事关重大。只我一路,或会难成。虽然如此,男儿大丈夫,生长天地间,生不能顶天立地,死也要轰轰烈烈!”
他高高举起酒杯,仰起头,一饮而尽,一手执杯,一手按剑,慷慨激烈,说道:“方今胡尘遍布中国,视我汉人便如猪狗。堂堂炎黄贵胄,受此奴仆之辱。折节屈膝,至今已近百年!但凡英雄志士,眼见身受及此,无不嗔怒愤然。
“王爷号为‘扫地’,顾名思义,当是以靖扫天下胡尘为己任了。我海东不才,虽地方的富庶远不及益都,虽将士的勇猛或不及青、兖,但是男儿重意气,上报天恩,下救黎民的道理却还是明白的。岂敢落益都之后?且,今鞑子因岭北之乱,腹里大为空虚,报我崖山之仇,雪我百年之恨,正其时也!吾也不才,敢不奋!事若成,不误此生。事不成,冰心在玉壶!如此而已。”
宴席才刚刚开始,堂下的歌舞还没来得及唱动跳起,邓舍突然此豪言,沉郁雄壮,闻者众人,或面面相觑,或热血沸腾。
佟生养、杨万虎、郭从龙等皆出席跪拜,他们全部都如邓舍一样,穿着的戎装,铠甲碰撞,出清脆的声响。佟生养拔出短剑,刺在地上,三人齐声叫道:“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若成,则不误此生。不成,冰心在玉壶!如此而已。”
这三位,若论勇武,别说海东,放在整个的北地也皆为少见,当之无愧的万人敌。
虽只三人,气势惊人,欢乐盛宴顿时恍如变成了征伐的沙场,杀气凛然。尤其他们激动壮烈的神色,似乎只要邓舍一个命令,那么即使明知不可为,他们也会虽千万人吾往矣,视死如归的决绝,在高烧红烛的映照下,在罗衣侍女的陪衬下,更是给人了十分强烈的印象。
满堂近百人,有好一会儿,没一个出声的。
邓舍慢慢放下酒杯,微微一笑,道:“扫地王爷在此,你们这是做什么?待回了海东,再表忠勇不迟。快请来罢!”借助整衣落座的机会,偷觑了眼王士诚,见他目瞪口呆,脸上表情复杂,有措手不及的惊讶,也有些许艳羡邓舍言出令从、海东诸将勇武忠诚的神情。
“王爷,且请饮酒。”
海东诸人彼此配合,表演过了这一出后,邓舍只字不再提起攻取大都的事儿。堂下歌舞起,宴席的气氛渐渐活跃。酒过三巡,王士诚像才回过神似的,问道:“燕王攻取大都,是真的下定决心了么?”
“早在主公圣旨到时,我便已下定了决心。”
“奈何孛罗、察罕兵盛?”
“我不是已给王爷分析过了么?孛罗、察罕内斗将起,自顾不暇,纵然兵盛,又有何惧?”
“往日刘太保三路北伐,以十数万之军马,尚且落得大败的结局。今日仅凭燕王的一己之力,殿下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