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生九子,人有百样。
为官便如做人,有像洪继勋这样孤傲的,也就有如吴鹤年那般好拍马屁的。邓舍对那官员的奉承不以为意,微微一笑,很有大人的气度。他与文华国闲言数句,叙过别情,文华国肃手请他先行,一行人打马陪同,进了平壤城。
城门口鼓乐齐鸣,邓舍当先而入。
衙门禁止百姓出行,却不禁止他们趴在窗边观看。住在城中其它地方的居民,大多聚集相识的临街人家里,邓舍除了打平壤时来过一次,这是第二次来。绝大部分的百姓只闻其名、未曾见过其人。
邓舍屡战屡胜,平辽阳、收辽左,驱逐元军,尽有辽东,不仅在汉人之间,即便高丽人中也多有种种的传闻,有说他天星下凡的,有说他金甲神转世的。因了白莲教的缘故,想象力丰富的,还有说他会吞云吐雾、撒豆成兵的。
总而言之,传什么的有,好容易有机会见着邓舍,没人不好奇的。邓舍所过之处,沿街屋舍内男女老少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早听说了邓舍年轻,真见到眼前,看他乘肥马,衣轻裘,徐徐而行,时不时与左右轻言欢笑,如沐春风。虽眉目间露出些许与他年龄不相匹配的深沉与稳重,携带的短剑与弓矢不免引人想起金戈铁马的沙场,却是丝毫也没有半分想象中膀大腰圆、凶神恶煞的样子,人人不免吃惊。
“莫看他年小,却比文大人更像个官儿。”有高丽人由衷说道。
汉人带着自豪:“我双城虎贲百万,谋臣如雨,猛将如云。如文大人这般的,数不胜数,像大将军这样的,可只有一个。”这人口中所说的“谋臣如雨,猛将如云”云云,尽为“说三分”里的惯用词儿,套用到此时,倒也极为贴切。
“听说大将军刚灭了蒙人的探马赤军,八十多万人啊,杀了个干净。有个姓李的将军,叫什么李邺的,本来看守义州,后来蒙人跑的疯了,他也奉命出城阻截,降者无数,统统被他给坑杀了。”
“坑杀?”
“活埋!啧啧,八十万人呐,……你见过八十万人么?你知道八十万人有多少么?就这么全被坑了。”说话的是个高丽人,他不知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卖弄地神乎其神,他接着说道,“知道么?砍下的人头从义州一直铺到辽阳,几百里的路程,大道两边儿全垒满了人头,树上挂满了尸体。血淋淋的,吓死人。”
有人疑惑,问道:“你不说坑了么?坑了哪儿来的人头?”
“坑完了,挖出来砍的呗。这叫做伍子胥掘墓鞭尸,李郎君挫骨扬灰。……,对了,前几天勾栏里,上演了一出新戏,叫杨娥冤的,你看了么?多好的一姑娘,硬被逼得逃入了深山,做了野人。这蒙人呀,真不是东西,该杀的混账玩意儿。”
《杨娥冤》,全名《风雪连天杨娥冤》。
讲述蒙古恶霸黄帖木儿逼死汉人佃户杨白劳,抢占了他的高丽妻子刘氏,刘氏自杀而死,黄帖木儿又要污辱其女喜儿,喜儿被迫逃入深山成了白毛女的故事。此为吴鹤年聚集人手,新编的十大杂剧之一,分汉、丽两种语言版本。
演出之后,风行一时,引起了轰动的反响,与另一部热播的杂剧《感天动地窦娥冤》,堪称珠联璧合。
除此之外,十大杂剧中比较成功的还有《邓总管智取永平城》,讲述邓舍八百人破永平城的英雄事迹。
《双城外红色娘子军》,以王夫人为原型,糅合花木兰、杨门女将以及金末杨四娘子的传说,塑造了一个英勇无畏、拥护邓舍、反抗蒙元的双城女战士的群体形象,其中有汉人、渤海人、高丽人、女真人等各族的女子出场。要说双城军里并没有女战士,之所以虚构,因为百姓喜闻乐见。
以及《战辽阳烈火金刚》,《东牟山林海雪原》,《平壤城下红旗谱》,《野火春风斗盖州》等等。
武戏之外,也有抒情的戏,例如《争芳斗艳迎春花》,走的才子佳人的路子,不同之处,这位才子文武双全,参加了双城军,坚定反元。
《红日映青春之歌》,表现了朴素的高丽人,响应邓舍汉丽一家的号召,从南部偷越边界,历经千辛万苦,来双城认祖归宗。剧中有段歌儿,调寄《普天乐》,有几句是这样的,“双城天,明朗天,千里奔来好喜欢,真个快活煞神仙”。
词简曲明,脍炙人口,无论汉、丽,不管妇孺,差不多人人会唱。
这些杂剧,加上一些新编的小曲儿、舞蹈,比如《山坡羊?星星之火》,《得胜令?忆苦思甜》,《端正好?自古汉丽为一家》,《朝天子?岳王》等等,皆为邓舍汉化丽人、女真,争取民意、鼓舞斗志的手段。
杂剧歌舞的力量不容小觑,潜移默化之下,收效极大。
邓舍带来的五千人,四千人驻扎城外,一千人随行入城。此时朝阳东升,光芒万丈,街道上金光闪闪,栉比鳞次的街房熠熠生辉。阳光下,红旗招展,将士们鱼贯而行,甲光向日金鳞开,枪戈如林向天举。道畔残雪未融,白皑皑一片,越映衬的士马精研。
普通的百姓市民,未曾经历过征战杀伐,不晓得何谓一剑曾当百万师,但联想到邓舍战无不克的传闻,再看到有这样的一支熊罴虎豹入眼,不由赞叹:“所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