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虽与世子相交日短,但深信以世子的人品性情,绝不会有意将四哥置于死地,若四哥肯答应以后不与世子争夺王位,儿臣愿意为四哥作保,绝不伤及他的性命!”
佳阳说的很笃定,很自信,也很决绝,换言之如果岐王和世子争夺王位,那么她也不会弃世子而保岐王。
锦贵妃看着女儿,神色复杂“你现在是让岐王放弃世子之位吗?”她看着神色未动的佳阳,眼神逐渐变冷“你放肆!”
“其实母妃应该知道,虽然父王心仪四哥,但如今的朝堂…”她顿了顿,然后缓缓道“已不单单是父王的朝堂,儿臣也知道世子之位对于母妃和哥哥而言实在难以放弃。”
“但母妃也应该仔细想想,争、对四哥是显而易见的失败,退、则能保全母妃和哥哥的性命,到底哪个对您更重要?”佳阳的话说的已经十分露骨,甚至涉及到了君王权威,好在嘉庆宫里只有她们二人和掌事宫女行珍,并不担心被人听去。
锦贵妃未能言语,她在后宫独宠多年,对于揣摩人心和洞悉朝堂风向并不糊涂,她当然明白佳阳说的并不错,此事一出,以太傅为首的大臣纷纷站在世子一方,就连自己的女儿也是如此,那岐王又怎么去和世子争呢?
若真如此,那也罢了,她看了佳阳一眼,确认道“你敢向我保证,世子不会伤你四哥的性命?”
“母妃别忘了,四哥也是儿臣的血亲,我怎会故意害他?”
是了,锦贵妃忽然记起,她的女儿佳阳从小就温婉柔和,即便选择了世子也不会像王上那般心狠手辣。
锦贵妃坐在榻上良久,而佳阳静静等待,因为她知道,放弃……对任何人而言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况放弃的是一国国家的权利和财富,然而人生终要有抉择。
青铜灯里的蜡烛快要见底。
“你走吧”锦贵妃抬眼看向女儿柔婉的样貌、坚毅的眼神,忽然感觉有些疲惫,她幽幽叹了口气,懒懒挥手“以后你就留在世子身边吧,不要再与嘉庆宫来往了。”
窗外落雪无声,殿阁中显得有些空,就像她此刻的心境,然而襄助世子是她的选择,所以她不能退、也不能悔。
佳阳沉默片刻,道了一声‘是’,然后跟随行珍姑姑离开,她知道,从此以后再也不便与自己的母妃和四哥来往,眼角有什么滑落下来,但她没有回头,依旧挺直了纤细的身躯,就如雪中的一束黄梅。
她要比以前更坚强,因为曾有人说过,她其实很坚强,而人、总要经历风雨、有自己的选择……
长长的宫道落满了雪,令人无限怅惘,佳阳并不知道,此时此刻、作为世子的宁攸飏正被人秘密提至朝政殿,那里除了高高的龙座,还有宁王。
朝政殿大门紧闭,门口没有禁卫也没有宫女侍奉,几名黑衣剑客聚集在宫殿内,正围着中间一人,而高高在上的宁王正鄙夷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宫灯被寒风吹得扑朔迷离,杀意四溢。
宁攸飏身陷牢狱数日,却依旧清和温润,那明亮如水的眼,仿佛不与尘世同流合污的身姿,恰恰是宁王最厌恶、最憎恨的,宁王心中无限鄙薄,果然是那个贱婢的儿子!
“原来父王是想这样与儿臣过岁首佳节吗?”宁攸飏静静地望着龙坐上的人,那人是他的父亲,却从来没有一丝慈爱是对着他。
“跟你?”宁王倚在龙座中,略显浑浊的双眼带着不屑,像看到了世间最恶心的东西,啐道“你也配?”
宁攸飏没有愠怒,依旧笑的很温和,却毫无感情“既然父王都愿意请冥卫来杀我,儿臣觉得自己配。”
闻言,宁王眼神终于冷下来,十年未见的儿子,长的倒是越来越像那个伊人坊的歌妓了!从前,那个贱婢就是这样故作清高,他不过是宠幸了几个别的嫔妃,那歌妓就不让自己碰她的身子,整天在宫墙内唱些怨怼小曲,生怕天下人不知道他薄幸!
“你不就是想要孤的位子吗?”宁王蜡黄的皮肤映在宫灯下,伸手拍了拍龙座“你肯定想干净的坐上王位,可孤若是把岐王杀了,天下人必定认为是为你所害,到时你要如何?”
宁攸飏望向自己的父王,眼中的恶心和鄙夷早就不能令他有任何感觉,被封为世子送到楚国为质的时候,归国途中被宁王的冥卫追杀的时候,因为一道诏令不能入宫而受到臣民侮辱的时候,这个人可曾念过自己的一丝好?不!就连那微薄的血缘都不曾被念及,因为自己一出生就被认定为该死之人!
“你恨我?”宁王夸张询问,忽然呵呵一笑“从小连和宫女阉人同食一餐,没衣服穿只会躲在角落里哭的下贱坯子,如今也敢恨我了?”
心中毫无波澜……这个人虽是他的父亲,可那人眼中只有享乐和yù_wàng,没有亲情和人情。
常言道虎毒不食子,而宁王连最喜欢的岐王都可以杀,只为了让最讨厌的世子在坐上王位时留有污点,这样的行为,连个人都不能算,又怎能为王?
“儿臣不恨父王,只是觉得……您该死了!”声音很平静,就像死海一般沉寂。
“哈、哈哈!”宁王扬声大笑,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一个自小就被当成废物养的歌妓之子,如今也敢说出这样一番“有意思,你说来听听。”
宁攸飏淡淡扫了一眼冥卫,他们是宁王手里的一把刀,朝廷从国库里分出一大笔开销来养他们,只为了清理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