瓮庵影银、黑二色,今日仍是一袭玄服,斜襟的边和袖口也依旧隐约可见银丝绣制的不知名兽纹,头顶红玉冠,一大两小三颗莹润明珠,似有光华流转。
那俊逸无双的面容,那一身fēng_liú不羁的气质,不必多余动作,他折扇倒拎,桃花眼半眯,意态悠闲地站在那里,便是一幅绝佳的水墨画,令人心生赞叹!
不过,此间一众贵女都出身不凡,幼承庭训,自然知晓这男人长得再好看也不能当饭吃,重要的是家世、能力,以及名声。
定远侯府门第虽高,但这卫世子的名声,实在太臭!
至于能力……
一个臭名昭著的纨绔,有什么能力?
是斗鸡常胜,还是会相马,或者,给妓子、伶人摸骨?
这定远侯府的卫世子,别说家中长辈厌恶,便是她们也颇为不耻。
只是,听说近来一段时间,光风霁月的三皇子萧榈不知怎么,竟与这臭名远扬的定远侯世子亲近起来,尊卑不分称兄道弟不说,时而还邀他彻夜长谈,晚了就留宿宫中,同盖一被,抵足而眠……
但,纵使如此,一众贵女还是不敢主动招呼卫廷,更不屑与之结交!
毕竟,京都谁不知道,此人不仅成日不干正事,还是个视规矩、礼制为无物的混账无赖,言行全凭心情,甚至惯会投机取巧,钻律法的空子!
这样的男人,自视甚高的她们怎敢沾染,又怎么愿意沾染?
片刻的惊艳呆滞过后,众女陆续移开目光,专注望着三皇子萧榈。
一众贵女打从心眼儿里看不起卫廷,即便看在定远侯卫勋和三皇子的面上,不敢把心底想法摆到脸上,可眼底神色多少也带出了一些。
然而,这些少女却不知道,她们看不起卫廷,卫廷还瞧不上她们呢!
这一个个的,或娇、或柔、或媚态、或假清高,真是姹紫嫣红,各有各的风姿特色,但她们满心满眼也不过就是找个好婆家。
名门宗妇也罢,皇子妃、太子妃,哪怕皇后,又如何?
还不都是困于后宅的庸脂俗粉,只能依靠男人生存!
看众女目录露鄙夷,错开眼去,卫廷毫不在意,还乐得自在。
把玩着手中折扇,他好整以暇地打量眼前一群女人。
嗯,红裙、绿裙站一起那两个,是忠勇侯府章家的;青衫少女是威武将军蔡威的唯一嫡女,伴在她身旁的两个,应当就是蔡家庶女;黄裙的是安东将军府的,还有……
虽有fēng_liú之名,但卫廷对这些贵女并没有什么印象,能够准确辨识出各自身份,全因有那掌柜事先禀报。
没错,这珍馐楼背后真正的主子,就是卫廷!
只是这一点,无人知晓。
漫不经心粗略一眼扫过,确定了众女身份,卫廷便不再看她们,抬手准备搭了萧榈的肩膀说话。
转眸之际,他这淡漠视线却在不经意间,与荀元惜悄然打量的隐晦目光对了个正着!
之前格子间内发生的争执,卫廷不在现场,却也了如指掌。
听掌柜似模似样地学了一遍,他早就知道荀元惜就在此处,并且正是那引发闹剧的主角。
但是,彼此目光对上那一瞬,卫廷还是不由得微微一怔。
他恶名在外,幼时的昭仁太后不喜他,很正常。
但她这眼神中,隐含警惕,却又是为何?
心下疑惑顿生,卫廷面上却毫无显露,还对荀元惜挤了挤眼,勾唇一笑。
笑什么?
简直莫名其妙!
看见卫廷这轻佻笑容,荀元惜不禁心下愠怒,蹙眉撇开目光,转而又看萧榈。
可这萧榈不知是被身前的廖敏玉挡住了视线,又或者太过紧张他那表妹,竟是没有发现这格子间里,有两人并未起身施礼,还是他那自幼定亲的未婚妻荀元惜,以及未来岳母!
即便着急向表妹询问详情,但萧榈的语气是一如既往的绵软、温和,丝毫没有皇子的架子。
“都是玉儿闺中好友,在外,就不必多礼了。”
他含笑抬手,唤起众女,忙又转眼去看廖敏玉。
萧榈之所以来得这样快,是因为适才,他就在距离此处不远的聚贤阁品茶。
他本打算今日就在聚贤阁呆上一天,听敞厅里那些士子们高谈阔论,畅谈诗书、时局,明日再去京郊各处走走,多看多听,许是就能弥补观政文不合民情的不足,希望下次再作,能得父皇赞许。
怎料,正听到精妙处,守在楼下的侍卫却带了廖敏玉的婢女灵犀上来,说不知哪来的刁民和他玉儿表妹起了争执,还仗着一身武艺,动手打人!
一听这话,萧榈本是惊怒,但转念一想,又失笑。
天子脚下,律法森严,尊卑更是明确,谁敢对他的嫡亲表妹不敬?
怕是小姑娘家吵了几句嘴,玉儿受了些委屈罢了。
萧榈笃定是灵犀夸大其词,可到底担心廖敏玉,怕她吃亏,也就顾不上什么观政文了,急忙带上一众侍卫,跟着灵犀赶了过来。
本想在路上再向灵犀问询详情,可谁知,他这一下楼,拐个弯,就巧遇了卫廷。
卫廷说,他本在前面的闻香阁听曲、吃花酒,听说珍馐楼这边几个贵女闹起来了,这才特意赶来看热闹。
萧榈不免又与卫廷寒暄几句,是以,如今还没弄明白事情始末。
但见廖敏玉香腮染泪,五指间隙露出的脸上肌肤更是红肿带青,方知灵犀之言并无夸张,萧榈立马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