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嫣看都不看卓轩一眼,兀自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鱼片送入嘴中,目光倏然一亮,就定在了那里。
良久后挥动筷子冲卓轩指指点点,“好哇,成日在营中奢靡无度······”忽然一顿,改口道:“取碗来!”
舒展鸿屁颠屁颠跑进厨房取来一口花纹最好看的瓷碗,殷勤的放在郭嫣面前。
郭嫣拿起汤勺,连鱼片带豆芽和汤舀了满满一碗,接下来只顾埋头朵颐,眼皮都不再抬一下。
田氏兄弟、牛贵见郭嫣在场,本来十分拘谨,迟迟不敢就座,此刻见了郭嫣的吃相,三人馋得口水直流,哪还顾得了许多?
于是,郭嫣独据一方,田大与舒展鸿共坐一方,田二与牛贵坐另一方,席上仅剩面西的最后一方。
大帅哥,你还假客气什么?请吧!卓轩斜睨吕良一眼,邀他在紧邻郭嫣的一侧入座,自己则坐在吕良下手处。
柳元只能站在边角处进食。
卓轩望着五海碗大菜,有些肉疼,拉拉吕良的衣袖,笑道:“嗯,坊间有人将昨日的战事编排成了故事,故事情节与实况出入极大,要是能改改就好喽。”
“有这等事??”吕良讶异的侧过头来,“卓兄弟可知是何人······”
郭嫣递给吕良一个娇媚的笑容,“吕公子,多吃菜,军营里的人管不了坊间的闲事。”
“哦。”吕良应了一声,不再吭声,拿起筷子默默的进食。
卓轩白了吕良一眼,你个怕女人的怂货,白费了我一桌子大菜!
“一个野小子,却成日花天酒地!”郭嫣快速扫完一碗鱼片汤,又拿起汤勺舀汤,还不忘乘嘴闲的功夫尽情奚落水煮鱼片的主人:“昨天捡漏冒领军功,得了十九两赏银,照这个样子挥霍下去,不出半月,你就得上街打家劫舍了!”
那你还胡吃海塞个屁!哼,吃相如此难看,与孙二娘有得一拼!
无私提供美食任人饕餮,还得搭上自己由着变态女嘴皮子骂过瘾,这委屈受的,也没谁了!
水煮鱼片真的味美至极,比韭黄炒肉丝好吃百倍,席间众人争相抢食,生怕落了后,连吕良都收起了那分斯文劲。
卓轩却有些食欲不振。
要是有林峰那样的人在场,一定会体察入微的发现,今日的晚膳场面颇为特别。
卓轩、吕良、郭嫣,郭登帐下的三名牙兵哨官罕见的聚在一起,三人的性格大为迥异,比较一番,从中似乎可以看出郭登的用人风格。
郭嫣的个性极为鲜明,遇到战事,就是冲呀杀呀,死战呀血拼的那种,勇猛劲头胜过九成男军官。
吕良的秉性让所有接触他的人都觉得舒服,属于服从命令听指挥的那种,执行军令无过无不及,尽量做得恰到好处,显得十分稳重、成熟。
三人中就数卓轩最不安分,不安于守旧,凡事都爱捣腾出新花样,这在习惯于循规蹈矩的军人看来,的确算得上是个另类。
若主将公正,就该重用吕良、郭嫣这样的人,而郭登还能够同时启用卓轩,反应出一代儒将在坚守军法无情规则的同时,也有其求变、宽容的一面。
对于自己的父亲重用卓轩,身为女儿的郭嫣倒没从旁嘀咕什么,她对流民小子的战场表现也不会用心去想,她念念不忘的是,卓轩竟然屡次抢她心仪之人的风头,还在投军当天管她叫“奶奶”、“大婶”。
太伤自尊了,可恶的野小子!
偏偏卓轩并不是一个容易服软的家伙,由最初的硬怼,变成如今的软抗,总不给郭嫣感觉受用的机会。
他甚至还厌屋及乌,暗中打吕良钱袋的主意,此事要是让郭嫣知道了,冲突恐怕会上升到另一个层级。
“拿酒来!”此刻,郭嫣大大咧咧的冲柳元吆五喝六,完全不把卓轩这个主人放在眼里。
卓轩无奈的冲柳元挥挥手。
昨日立下战功,除赏银外,事后还获赏两大缸烧酒,要不是听郭嫣说到“花天酒地”一词,年少的卓轩还真忘了席间饮酒助兴的乐子。
柳元打来四壶烧酒,分放在方桌四侧,又取来酒盏摆好。
众人各自斟满酒,大口朵颐,大盏喝酒,好不痛快。
郭嫣更是连干两盏酒,看上去酒兴极浓,且酒量惊人。
田大脸上的肌肉抖了起来,“太好吃啦!吃得爽,喝得过瘾,人生有这么一次,知足了,哪怕明日战死也算没有白活!”
瞧你这点出息!
卓轩举盏喝了一口,觉得烧酒的味道完全无法与秋露白相比,不禁皱起了眉头。
“大家饮酒适可而止,免得醉酒挨打十大军棍。”
这个时代的烧酒与当年武松豪饮十八碗的烧酒不同,时下的烧酒以蒸馏技术制成,度数达六十度以上,堪称烈性酒,喝多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郭嫣正喝得起劲,猛听见卓轩提及军纪,顿觉扫兴,哼了一声,火爆的脾气只怕会在下一个瞬间发作。
也就她父亲治军严厉,严禁部属醉酒,搁在其它军营,每逢主将战后犒劳部众,无不是军中弛禁,“家家扶得醉人归”。
再说,今日休假,还拿军纪压人,值得那么小题大做么!
卓轩察觉到了郭嫣的不满。
他知道,明代是中国酒文化得到长足发展的时代,而推动全社会酒文化长足发展的不是别人,却是士大夫阶层。
明初崇尚节俭,官宴上不准上荤菜,且一般不准上酒。到了宣德年间,士大夫开始尚奢,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