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贤弟,十多天前,皇上召见我,言谈中提到你,当时皇上的神色和语气都有些异样,似在缅怀你······该死,用错词了,哦,是想念你。”
“看来,皇上已就朝政大事拿定主意,无可更改,便不知不觉想起了当初誓言远征瓦剌的豪情,有些不甘心,故而念及我这颗曾经的棋子,不过是有感而发而已。”
“皇上当着我的面谈起你,是想传递某种信息吗?”
“兄台想多喽!你是皇上钦定的状元,入仕不久,与朝中任何势力皆无牵连,所以,皇上可以放心的在你面前发些感慨。”
“那么,皇上拿定的主意是易储吗?”
“从形式上看,皇上拿定的主意的确是易储,可从实质上看,则未必如此简单。”
“如此说来,皇上与朝中老臣斗心眼,易储只是表象,表象后面还有更深的潜台词?”
“不错。”
柯潜将脑袋凑近卓轩,似要窥透他的内心世界,“你这人心机太重,难怪当初那么善战!不过,我不想知道得太多,只想弄明白一件事,皇上既然拿定了易储的主意,为何却是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
“有些事不能急,皇上要耐心等到时机成熟。”
“时机成熟?如何才能算是时机成熟?”
“天子若志在以铁血手段一举荡平外患,那么,他的目光必定也同时盯着内政,将以雷霆之势迅速消除内部诸多隐患。反之,若天子志在改良内政,他的目光必定也同时盯着外患,改良内政需要一个和平的周边环境。”
“你是说,在易储之前,大明会与瓦剌签订合约?”
“那完全有违当今天子的本心!皇上的策略非常高明,严控与瓦剌的朝贡贸易,禁开边境互市,给瓦剌极限施压,瓦剌人衣食不周,他们扛不了多久,发生内讧是迟早的事!”
“原来如此!”柯潜抚掌道:“瓦剌人一旦发生内讧,他们就再也无力对大明构成威胁了,嘿,不付出任何代价便能一举掌控边境和平的主导权,这的确是上策!”
“柯兄只须记住一点,瓦剌发生内讧之日,便是当今天子将更立皇储正式提上议事日程之时!”
若论洞悉庙堂之上朝政玄机的本领,儒学造诣极高的一代状元柯潜显然还难以与卓轩相比,卓轩就事论事,给柯潜上了生动的一课,这让柯潜既有某种顿悟后的爽感,又觉得不可思议。
“贤弟,我知道你心中藏着一个魔鬼,你会乘机放出那个魔鬼吗?”
“不,我是一个有底线的人,不会为了私愤充当搅局者,而且,随着时局的演变,那些人的地位愈发吃重,在可以预见的将来,我没有任何机会。”
柯潜满意的点点头,“嗯,那便好。坦率的讲,从见你的第一天起,我就对你颇有好感,可是,你我终究不是同一类人,你的心机之深,让我深感不安,我好像看不透你。”
“柯兄无须多想,在善人面前,我比善人更善;在恶人面前,我比恶人更恶!”
柯霜进了独室,没搭理她的哥哥,冲卓轩道:“别只顾着闲聊,误了进学。”
“好,我知道了。”卓轩表现得很听话。
柯霜在床榻边转了半圈,然后若无其事的径直走向门外,离去时吩咐柯潜道:“哥,他读书时记下了许多存疑的地方,你别忘了抽空给他仔细讲讲。”
柯潜立马应道:“妹妹放心。”
柯霜走后,卓轩感觉怪怪的,心里有分异样的滋味,不由自主的扭头看向床榻,见枕边突然多了个崭新的香囊!
卓轩曾好几次听见过柯霜见针惨叫的声音,没想到她居然做到了,不再恐针,这么快就学会了刺绣。
尽管枕边的香囊做工拙劣,卓轩也不喜欢随身携带香囊,但眼下正值初秋时节,将难看的香囊放在枕边,可以驱蚊,消除秽气,且无需带出去献丑招致别人的嘲笑,仔细想想,似乎没有拒收的理由。
脑中映出熟悉的画面,曾几何时,在大同营地,他曾硬着头皮为柳絮试衣,虽招致郭嫣好一阵奚落,却真的成就了一位杰出的裁缝。
没想到两年之后,相似的情景再一次摆在他面前,只是物是人非······
顺着卓轩的视线,柯潜瞥见床榻上有个香囊,不禁起身走近床边定睛看了一会,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谁做的?”
卓轩从感怀中回过神来,有点做贼心虚的道:“大约是蒋婶做的吧。诶,听说兄台的妹妹恐针,不知此事是否属实?”
“蒋家的上了年纪,针线活愈发的上不得台面,做工如此粗陋,哪值得贤弟佩带!”柯潜猜香囊应该是蒋婶做的,心中稍宽,仍有些不放心,盯着卓轩婉言道:“我妹妹极少接触外人,闺阁女子嘛,容易被什么英雄啊善战者这类名头所迷惑,若有行差踏错之处,还望贤弟多多提醒她。”
“我卓轩是惯于诱骗无知少女的浮浪子弟么?再说,你妹妹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啊!”
这样的活,卓轩只能将它埋在心底,嘴上道:“柯兄的妹妹出生于书香世家,素来知书达礼,行事极有分寸,岂会有行差踏错的时候?”
“嗯,此言倒是不假!”柯潜终于释怀,急于回家与戴氏团聚,很“无耻”的将方才自家妹妹的吩咐忘了个一干二净,挥挥手,笑道:“不耽误你读书了,走喽!”
盛夏时节,天外鲜的食客骤减,等到立秋之后,天气渐渐转凉,这里的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