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王安石这样满含豪气的话语,陈宏着实愣了愣,在他的感觉中,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老师这样意气风发了。
他还以为,许多年以来的沉沉政务,繁忙公事以及政敌掣肘,已经让这位有着惊天抱负的宰相渐渐内敛,变得意志消退。
没想到,这一切都只是表象。
王安石依旧犹如高山之巅最是深沉厚重的青石般,面对寒冷彻骨的冰雪,呼啸卷过的狂风,始终一动不动不改初衷。
他还是那位“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的王安石。
心念及此,陈宏心头一热,用力点头道:“老师能有此志,朕心甚慰,现在朝中局势晦暗不清,暗流涌动,朕无法给老师你太多的助力,也无法给老师你找到支持变法的志同道合的高官显贵,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为老师你筹建一支变法新兴力量,或许这支力量及至现在还非常弱小,但朕相信十年,二十年之后,他们一定会成为变法最为有力的坚强支柱。”
话音落点,君臣两人神情振奋,执手相握,久久没有移开脚步。
宫门之外,崔文卿等人站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待日头明显已经升到头顶,午时已至的时候,许多前来请愿的太学生都是焦躁不安了。
参加过许多次宫门请愿的司马薇暗感奇怪,小声嘀咕道:“奇怪,今日怎么有些不对劲呢?”
崔文卿转过头去望向了她,问道:“有何奇怪之处?”
司马薇展颜笑道:“昔日我们前来请愿,朝廷通常是很快就会给出答复,即便不能立即答复,也会派宰相啊、尚书啊前来敷衍劝说我们,然没想到今日情况却是有些不同,竟让我们等待了这么久。”
崔文卿想了想,笑道:“既然是让我们等待,那就说明官家正在和大臣们商讨成立学生会之事,情况对我们始终有利。”
“你啊你,事情总喜欢往好处去想。”闻言,司马薇不由笑了。
崔这叫乐观豁达,懂不懂!”
司马薇蹙了蹙眉,正要反驳他几句,不意见到一个小内侍脚步匆匆的从宫门洞出来,连忙沉着俏脸开口道:“崔兄,想必是朝廷商讨结果出来了。”
崔文卿点点头,神情也是变得凝重。
那小内侍很快就来到了请愿的太学生面前,佛尘一扬,拉开公鸭般的嗓子尖声道:“官家口谕:闻诸位太学生《请设国子监学生会书》,朕仔细思之,大感诸君所言甚是,故此,特令政事堂诸相商议论事,待商议妥当,再宣告设立学生会。”
小内侍的话音刚落,仔细聆听着的太学生们陡然就发出了一阵热烈的喧呼喝彩,显然因自己的意见受到官家的重视,并得到肯定而欢呼雀跃。
宣读完口谕,小内侍已是转身而去,唯有崔文卿没有喝彩之意,反倒有些纳闷的问道:“官家这道口谕怎么说得不明不白的?该不会是敷衍咱们吧?”
司马薇笑语言道:“朝廷大事小事至政事堂,这是朝廷历来的规矩,不经过政事堂讨论,即便是官家也不能轻易做主,既然官家已经下令让政事堂商议,那么很快就会有所结果,我们回去安心等待便可。”
崔文卿恍然大悟,好在外祖父杨文广本就是宰相,在他那里自然可以了解政事堂商议设立学生会的情况,倒也用不着着急了。
军旗烈烈,营垒处处,一支庞大军队驻扎在麟州西面的兔毛川之上。
火一样燃烧着的红色大纛旗,火一样燃烧着的红色将士甲胄,整个营盘似乎都被火焰抱拥着,仿若秋日里漫山遍野的胡杨林一般。
中军大帐内,振武军大都督、冠军上将军折昭与众将站在军事地图前商议军事。
为了对抗不久之前入侵的西夏军队,振武军除守备关隘的必要兵力,最是精锐的三万大军全都倾巢而出,誓要将来犯敌军阻挡在国门之外。
经过不久之前的数次大战,振武军三战三捷歼敌万余人,可谓是一场非常了不得的大胜。
而明日的最后一战也是最为关键的一战,只要歼灭西夏大军主力,那么便可班师返回府州了。
众将足足商议了大半日,连午膳也没有顾得吃,待终于决定了军阵战略,折昭回身帅台之上,铿锵有力的开口道:“诸君,大战迫在眉睫,生死决于一刻,此存亡危急之秋!望各位不战则已,战必全胜,扬我振武军雄风!”
话音落点,众将全都轰然允诺。
待到所有事情忙碌完毕,折昭卸去身上所穿的甲胄,美滋滋的洗了一个热水澡,这才换上了一件干爽舒适的衣衫,坐在案几前午膳。
午膳很简单,一碗热气腾腾,飘着绿油油胡荽的羊肉汤,两张大麦面饼。
折昭也不讲究,盘坐在帅案后一手拿着大麦饼,一手翻动着案上书卷边吃边看,神情说不出的专注。
还未待她将午膳吃完,帐帘陡然一扬走入一人,正是折昭亲卫队大将穆婉。
“大都督,洛阳寄来两封家书,不知你是否有空一观?”
“家书?两封?”折昭抬起头来,着实愣了愣。
穆婉促狭笑道:“一封是杨枢密使亲笔书信,另一封则是崔姑爷寄来的。”
折昭莞尔一笑,言道:“这崔文卿有什么话难道不能和外祖父写在一块么?非要单独寄什么书信。”
闻言,穆婉脸上促狭之色甚浓,笑语言道:“大都督啊,姑爷有什么帜热的心里话,岂能让杨枢密使看见?自然须得单独寄来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