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开心神惊惧地收回目光,正色道。“王爷,下官不知您怎么来了大卿寺?皇上的意思,本来只是命下官调查王妃……您大可放心,下官一定会秉公查案,王妃就算是单独前来,也不见得非要跟其他犯人一样,住在牢里。”
“本王不来怎么行?大卿寺虽然是审核邢狱之地,但保不准也有不少冤假错案。本王曾经在刑部耳濡目染,要让一个犯人开口,多得是各种千奇百怪的方法,就算是无中生有,你们恐怕也不是没做过”龙厉冷哼一声,官场上那一套,无人比他更精通,他向来只了解三品以上的官员,这些人可以成为他手里的棋子,也可以成为他的敌人,因此,他必须知己知彼,因此,在他十来岁常常缠绵病榻的时候,他便已经命谨言慎行去调查这些官员的底细,回来一一细说,继而牢记在心。
那些看上去因为生病而蹉跎的岁月,其实,只有他清楚,他并未虚度光阴。
张开的脸色稍稍变了下,他是大卿寺官职最高的官员,但也只是正三品罢了,大多时候,皇帝不会左右他的判断,但如龙厉所言,当真上头施压,他很难做到秉持信念。
“王爷多虑了,下官就算吞了十个胆子,也不敢对靖王妃动刑。”靖王这个大魔头,敢情是为了保护自己妻子的安危,才愿意踏入大卿寺这种阴气森森的地方?大卿寺本是判案关押刑犯之地,一般的皇亲贵胄,无事不登三宝殿,毕竟怕这里的死气冲撞了贵人。
话音未落,问询而来的三个官员,顾不得仪态,小跑着过来,个个跑的满头大汗。
但凡遇到重大案件,理应由大卿寺少卿跟刑部尚书、侍郎同御史中丞会审,这是规矩,他们三人刚刚得到张开派人送来的消息,靖王都在大卿寺的牢里安营扎寨了,他们连轿子都来不及坐,直接骑马直奔大卿寺,险些在烈日当空的天气里热昏过去。
其中领头的便是刑部尚书肖德凯,当年龙厉还未掌握兵权之前,曾有短暂半年,是在刑部任职,他当过龙厉的属下,自然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大卿寺的刑罚,恐怕还是那几样吧?”龙厉看也不看那气喘吁吁的三人,皮笑肉不笑,眼神阴测测的,说到用刑,谁能比他更懂得其中乐趣?他笑得更愉快了。“要论刑求,放眼朝野间,恐怕没人比得上本王在这方面的造诣了。不论是鞭笞、剥皮、炮烙、夹棍还是锁琵琶骨,喔,对了,还能做成人彘,绝对无人能出其右,又或者,你们有没有试试一刀一刀地被凌迟?想来那种滋味也是不错的。”
刹那间,众人分不清是跑的太急还是天气太过炎热的关系,忍不住喉结滑动了几下,咽了咽口水,口中更显干涸。
肖德凯陪笑道。“王爷说笑了,皇上的意思,也只是让靖王妃在大卿寺接受审查,下官把事情查明白了,还靖王妃一个清白。怎么能劳您大驾,在这种地方受罪?这儿实在是太阴冷潮湿,就连下官的身子都受不住,更别提王爷王妃是千金之躯。”
一转身,朝着张开又是一阵数落。“少卿,你也真是的,怎么能让王爷王妃待在这儿?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难不成不在牢里,就审不了案子了?”
张开一下就明白了,这三人多多少少都跟靖王脱不了干系,恐怕只有他是私底下不曾跟靖王那一派有过太多联系的。
他怀疑,是否靖王故意先斩后奏,别说他们不见得能查出什么,就算查出了什么,最后的结果是四人商量之后才能给出的,他光靠一人之力,犹如螳臂当车。
在下一瞬间,龙厉看向自己的眼神像是活阎王,若不是张开的个性向来冷静,说不定会被他那样的眼神给吓得当场哭出来。
“你们一个个说的轻松,皇上认定王妃是敌国奸细,你们什么都没查呢,就要把人请出地牢,不怕皇上震怒,砍了你们的脑袋?”龙厉低声笑着,眯起黑眸,这一番话里面藏着太多深意。
张开深吸一口气,看得出来龙厉执意不肯离开地牢,他不再坚持,恢复了往日平和的面孔。“既然王爷要我们秉公处理,那么,我们就在这儿审查吧,别再浪费王爷和王妃宝贵的时间。”
对于秦长安而言,她比一般女子见过更多惊险的场面,唯独头一回被当成犯人,踏入大卿寺的大门,但她不讨厌,更不会心存排斥。
因为她明白,正如恶鬼窟一样,这世上还有很多地方,她没去过,但若是去走了一遭,也不过如此,以后回想起来,不过是多一次不同以往的历练罢了。
四个官员搬了小凳子坐在牢狱之内,她不曾看过真正审查案件的过程,以为官府行径,多半是粗暴劣行为主,或许因为她的王妃身份,再加上龙厉在一旁盯梢,他们无法对她用刑,更连一句狠话都不敢说,因此整个过程都显得小心翼翼又严肃缜密。
她格外留意到大卿寺少卿张开这人,若说其他三人多多少少给龙厉面子,哪怕有几个尖锐问题,也是问的婉转,稍作润饰,应该是想着能够皇帝王爷两方不得罪,交了差就行了,但张开则公正许多,问的巨细无遗,神色虽然平和,但话锋足够犀利。
一时间,她感慨良多,越是知道龙厉权势滔天,越是欣赏张开能在自己的位子上认真做事,若他们认识的场合不是在阴冷潮湿的大卿寺地牢,或许她会跟龙厉推荐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