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梦错吧,他怎么会带我走?他不是觉得我是奸细,就是因为觉得我是个奸细,才留下我,好知道对手的企图与思路。
可是后来很不幸,我一点也不像个老道的奸细,却使他更加坚信我是一种比任何奸细都奸细的奸细。又到了后来,他觉得我太不适合做一个奸细,即使是一个奸细也做不好奸细的事情,所以他放弃了我。
于是,我还是没有反应。
直到被子被拉开,被人抱下床,歪歪立着时,我还是不清不楚。直到门被打开,衣福云站在门前。她紧张地看着我,又将眼光挪到一边,她的手握了握腰中的软剑,被推开的门中,透进晚风,将我吹得一个激灵。
一切都是真的,看着衣福云不敢轻举妄动的样子,颉利仿佛是比刚刚那个男子还要危险的人。我回过头,瞧了瞧姿态闲闲的俊逸公子,忽然有种想哭的感觉,我在梦中都那样想遇到他。他向我近了一步,我被动地偎进他怀里。
衣福云还是那个紧张的样子,我向她笑笑,想舒缓她的情绪。心中还奇怪,难道她这么快就忘记这位有时候烦人,但离开还有那么一点儿让人想念的公子了吗?
头顶上传过颉利的气息,他在同衣福云讲话,声音里藏着他一以贯之的轻蔑,“你不是我的对手,还不让开。”
衣福云目光垂了垂,她知道自己不是颉利的对手,但她又很快举起目光,同他较劲,看起来我很重要的样子。
我觉得大家在一起,最不要的就是平白无故打架,从前我们相处得不是很好吗?也许衣福云是在生颉利从前做的坏事的气,但我不能想出他们会这么剑拔弩张的,像是要拿走谁的性命。
我呆呆地瞧着衣福云,看到她不断使给我的眼色,我左左右右追随着那眼色,终于给搞得头大。我想还是息事宁人吧。
夜风堂皇灌入,吹乱了我额前的绒发,我理了理他们,对衣福云说,“你不认识他了吗,他不就是……”
颉利不知什么时候跑到我前头去了,他轻巧自衣福云手中取下她的软剑,她竟一点儿都没有反抗。
我有点不满,他们根本就没有人在听我说话。
颉利将那软剑在手中掂了掂,嘴角弯出一截笑。他是在笑话那柄看起来没有一点贵气的剑,我看到衣福云眼中的怒意,但她并没有过来夺剑。
我疑惑地瞧着她,看到她像木桩一样给颉利拖到一边,我就有点明白了。难道只在那个须臾之间,他就点中了衣福云的穴道,原来上一次他还隐藏了他的身手。我转而疑惑地瞧着他,他转过身对上我的目光,抽动着笑,仿佛我是一个笑话,很好笑。他笑啊笑,笑啊笑,我像看一个怪物一样不错眼珠地看着他笑。
他过来牵起我的手,我瞧了瞧衣福云,她眼里透出如火的焦急。可是我没有办法救她,我被颉利拉出院子,轻轻掀起,游走一般,进入茫茫暮色。
夜风很凉,我素来畏寒,每每遇到大的凉气便会咳嗽,他呼出一口气似乎是受不了轻咳声的打扰,脱下最外面的衣服加披到我身上。
我问他,“你不是嫌我麻烦吗,而且我是个奸细,你为什么又回来找我。”
他向火堆中添了一根柴,那火即将明艳起来,发出“叭叭”声,他在火光中翻了个白眼,似乎很不愿意回答。但很快又冲我一笑,“因为我缺钱了。”
我不能明白他的意思,生气地问“什么?你说什么?”
他笑得更欢了,还是我很大声地打断他,他才肯停下来。然后他就像从前吃饱喝足时一样闲闲转着大拇指上的大扳指,偶尔皱了皱眉但终抵笑意,“我是说,我缺钱了。”
我察觉出他话里的戏谑,更加生气,就快要恼羞成怒,愤愤地问他,“你那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向衣福云要钱。”我的目光围着他团团转。
忽然又感到一种振奋,脱口而出,“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一下子怔住,我非常认真地盯着他,目光一寸一寸抚过他的眼睛。他望向另一边时,笑了笑,是他贯作的不屑,只是这一次做得并不利落。他并没有马上回答,这其中一定是加入了思考。那些枯枝,燃得老了,烬成了飞灰,断言在风言,一飘就散了大半。他重新燃起新的枯枝,时间在他手下溜走。
我更加大为疑惑,他们都在同样的问题上,躲躲闪闪。
我旁若无他一般的安静下来,再也不想问出结果。
忽然很想同他讲话,但其实不知该说些什么,又恍然觉得说什么都是好的,于是真是无话可说。
夜,爽透心籁,我微夹月色,觉得它明明远在天边,却可以像现在一样在我轻轻夹起眼中掬到目前。我瞧着那月色,发出会心的微笑。只是这段会心给颉利无情打断,估计是我这段会心的微笑微微近似于傻笑,他又脱下一件外衣时还扇了扇手,说“好热呀,披着吧。”
我默默接过时想这样还热啊,要是这样的话,我可要帮帮他。这个叫上善若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我乖乖披上他的衣服,趁他去拾枯枝时,将我们的两个草铺对调一下,把他调去风口。然后我收拾好自己,认真睡起,还梦到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芦。
第二天被什么人的喷嚏声惊醒,一骨碌身爬起来,正看到是颉利张大的嘴,我想他这下是凉快了吧。
有时候我也会像这样做好事,那大多数时候,我没有做好事是因为没有机会。我想机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