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推演到了这里,屋内的两人,突然一起沉默了下来。
许家,乃是凉国滋养而出的一个庞然大物,许家手下的势力人手,遍及幽州的各个地方,甚至是延伸到了京城,可以这么说,除了皇室顾家之外,许家当可称得上是凉国第一世家。
其他的,像江州何家这些所谓传承了数百年,历史悠久的世家豪阀,影响力也不过只是在一州之地而已,而且那也只是在儒道经学的方面,影响着南地的一些文人儒士们,可是反观许家呢?
许家发展到了今天,曾有四代人坐镇幽州,手下直接掌控着两只享誉各国的边军,虎贲,玉阳,这是任何人也无法忽视的两股力量,说一句简单点的,什么狗屁百年世家,难道能赢得过边军铁蹄的冲刷?当年南地有多少所谓的豪门高阀?不全部都倒在了凉军铁蹄之下?
唯有武力者,才配有发言权,弱者甚至无权决定自己的生死,这乃是恒古不变的铁则。
那些喜欢站着说话不嫌腰疼的文人墨客们,聚在一起彼此吹捧,抨击实事,耍耍嘴皮子可以,真要把刀架在了他们脖子上,这些人缩得比谁都快。
朝廷可以在挥手间便灭去何家,甚至为此在江州造下骇人听闻的杀孽也无妨,总之不至于动摇国本,但朝廷绝不敢轻易动许家一根汗毛,这就是兵权的重要性。
哪怕他顾玄乃是经受了朝廷册封的,名正言顺的郡王,又是当朝皇帝陛下的亲子,却也不敢站起来和整个许家正面对抗,这换做是顾苍来还做差不多,所以哪怕两人已经推理到了许家这边,找到了问题的根源,却也没有一个好办法能将之解决。
因为许家可以不跟他们讲道理。
顾玄一只手撑着额头,坐在桌旁,脑袋轻轻摇动,语气间颇有些无奈地叹息道:“如果我们先前推测的都是正确的话,那现在就算是主动传讯给朝廷那边也是没用的吧,这种事,只怕在半路上就会被许家给出手扣下来,到时候就是石沉大海,杳无音信了,而且如果没有朝廷传召的谕旨,按律我是不能擅自回到京城的。”
王爷不可擅离自己的封地,这是古已有之的规矩,无可违逆,他上次偷偷地前往坎蒙安找当地总兵,就已经算是可以剥夺爵位的大罪了,只是完颜珂尼想要以他为饵钓点鱼罢了,所以没有主动告发而已。
如果先前的推测全部正确,现在再经由驿站传递消息的话,许家肯定马上就会知道,有许家作梗,这消息就必然到不了京城,而如果顾玄派一般人跑回京城传递消息的话,只怕半路上就被一帮“马匪”截杀了,到时候连尸首都找不到,所以除非是他顾玄亲自动身,并且一定要大张旗鼓,搞得满城皆知,才会让许家投鼠忌器,不敢去妄动他这位名义上的王爷,可按照朝廷律法,他却不能轻易地离开封地。
这就是一个死循环。
陆议闻言,重重地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若此事真是大将军府所为,那许家那边定然已经派人潜伏在周围,盯住了我们,我们这边但凡有所动作,必然马上就会被他们知晓,不管以什么手段去传讯朝廷,也必然会被中途扣下来,就算来日王爷回了京城,我们手里没有证据,也拿他们没办法,况且就算是有证据,他们也有办法找个底下人做替死鬼蒙蔽过去,总之,责任是绝对不会到许家的头上。”
顾玄都来了黄沙县这么久了,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五皇子,对于这其中的阴损办法,了解得十分清楚。
“辎重来的稍微慢一些,其实很好解释,只要跟朝廷说是运送物资的马车坏在了路上,一路修一路坏,就算再拖上几个月,都不成问题,可我们不能等。”
陆议沉声叹息道:“唉,是啊,时不我待,一步慢,步步慢,此刻若不抓紧机会招安罗刹族,等师兄那边回过神来,再腾出手从中作梗,只怕就再难成功了,不知王爷可有办法?”
顾玄紧锁眉头,一下子从座椅上站起身来,一路走到了紧闭的窗边,托着下巴,踱着步,仔细思索了起来。
如果自己再贸然而动,让许家彻底地敌视自己,甚至开始主动针对自己,那这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黄沙县太小了,根本没有战略纵深,是扛不住许家全面压制的,况且黄沙县的位置就在幽州边上,离京城太远,出什么事各方都来不及驰援。
如果如他们所推测的,边军真的和罗刹族有交易,那只需要大将军府一声令下,只怕黄沙县就成了一座死城,而且还不需要他们亲自动手。
虽然招安罗刹族乃是势在必行之事,但他动了许家的利益,这也是不争的事实,现在许家开始动手,他却没任何能力反击,一个王爷做到了这个地步,也是憋屈。
顾玄垂着脑袋,在屋内来回走动着,一直沉默不言。
另外一边的陆议也在认真地思考着,先前其实他便已经想到了许家可能出手干预,所以一直没有太过惊讶出了这档子事,为此,他也布置了不少暗手,他只是没想到,对方明明坐拥一州之地,身为凉国第一世家,被人直面触碰了盘中餐,应当会勃然大怒,正面出手才对,没想到对方如此谨慎,竟然会出手的如此无声无息,甚至根本无迹可寻。
按照他原本的想法,如此直接地去动许家的利益,或许连这件事都不可能报上去,但这种拦截紧急军情的行为,他只要稍加运作,许家都只能自食其果,到时候这边还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