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夜知槐在信上所写的内容并不多,一如他一直以来做人做官和办事的风格,开始就只是一些很寻常的勉励之词,拿捏的尺寸恰到好处,既无太过亲近到让人抓住把柄罗织构陷,也没有过于生疏到读起来份外冰冷。
之后他貌似随意地顺带提了一下朝廷这边已经允许他招安罗刹族之事,名目都已经安排好了,他向朝廷索要的,用以网罗罗刹族的珠宝瓷器以及茶叶等物,也全部都应该在路上了,其中分毫没提他私下动用关系,偷偷多送了足足一倍物资的事情。
甚至根本就没提到这幅包裹里的内甲,只说是感他身处边疆,忧心国事,希望他能够保重身子,所以私下赠与他了一份小礼物,请他务必收下,顾玄非常理解他的心情,想来也是不想被人给看见而已,这夜知槐,果然是谨慎之人。
这当然是那神秘的圣族所特意为其送来的一件保命之物,作为能在万法禁绝的西大陆使用的东西,自然就没过多神奇的妙用了,也就是防御力惊人一些,而且能够潜移默化的影响穿戴者的心智罢了,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夜知槐也不至于会冒险多提了一句,要求顾玄务必收下。
顾玄虽然根本不知道其中的关键,但还是伸手将其给从桌上抓了起来。
入手如同触碰鱼鳞一般的美妙手感,甲片层层叠叠,全部的碎片都紧贴在了一起,质感细密柔滑,他完全可以预见到,如果有武器戳到上面的感觉,这出众的柔韧度,便可以将大半的威力抵消了。
顾玄顺手抓起了放在旁边的一把佩刀,这可是冯铁匠特意为其量身打造的一把,不但更重,而且比之普通的宝刀更为锋利,堪称是吹毛断发,他刚想直接剁下去试试这宝甲,但转眼间又停住了,想了想,还是算了。
这冯铁匠特别锻造的宝刀,真可谓是削铁如泥,他曾经亲手试过,一刀落在刚运来的矿石上,就跟切到了豆腐上一样,直接顺着刀势滑下,便轻松将之切成了两半。
这软甲既然是夜知槐所特意赠送,那必然不是俗物,又何必浪费呢,若是不慎被刀给割开了,也不美,况且这内甲薄如羽翼,抓在手上都没有什么重量,如此宝物,何必要去破坏呢,顾玄也没有多想,直接就脱下了外衣,将其穿在了内里,外面则重新套上了正常的单衣。
如此轻薄的甲胄,内里多了一件东西,从表面上却根本看不出什么区别。
要是搁在以前的他,必然不会选择穿上,因为这是夜知槐送的,他可不想接受夜知槐太多莫名其妙的好意,但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他已经能够学着告诉自己要去依靠他们,就跟他愿意向朝廷索要物资一样。
重新穿好了衣服之后,收拾了一番,顾玄便朝着屋外走去。
县衙府的大堂里,正在伏案处理公务的陆议听见了脚步声,看见是自家王爷进来了,赶紧开口屏退了下人们,然后直接放下了手头的纸笔,赶紧上前向其见礼道:“王爷!”
他有些奇怪,因为一般而言,顾玄是不会在这种时候来大堂里找他的。
顾玄见状,赶紧上去将其扶起,笑着道:“先生,这次是有好消息了。”
说着,便将朝廷同意招安,并且已经调派物资的事情向他一说。
陆议听了,没有太多的喜色,反倒是抚着自己下巴上的长须,皱眉道:“王爷,这么一说,那这事就奇怪了。”
顾玄这时候还未反应过来,只是凝眉问道:“何解?”
陆议转过头,询问道:“不知王爷是从何处知道的消息?”
顾玄一愣,但还是马上回答道:“从京城的友人处。”
他并不想说出自己和夜知槐的这层关系,故而这般说道。
说到这,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的他,也顿时就反应了过来,当即一拍掌道:“对了,是时间!”
陆议轻轻地点了点头,开始为其分析道:“王爷说的没错,奇怪的地方就是时间,这既然是王爷朋友发来的消息,那不管是谁,总之都不可能动用整条驿站的全部力量来为王爷传递消息吧,毕竟这不是紧急的军情,多少钱都不能违反朝廷的规矩,而朝廷下发招安的文书等物,却必然是快马加急,中途不断地换马,就算辎重速度来的没这信件快,但消息传递的速度,又怎么会比王爷友人发来的慢这么多呢?甚至我们现在都还未得到消息呢。”
顾玄脸色顿时一变,语气凝重道:“的确是这个道理,那依照先生的意思,是有人从中作梗了?”
陆议心下思考,紧锁眉头,亦是心情沉重,他接着开口分析道:“而且这从中作梗的力量,必然不俗,朝廷要让王爷招安,那必然要给王爷一份正式的文书,不管是册封这些罗刹族的名号,还是如何,总之,那都肯定是在朝堂上商议好的,中书省盖印了的诏书,京城里的人,不管是谁,都不可能阻拦,也不敢,而且他们也没有理由,况且依照臣的猜测,这件事之所以能成功,其中本身就必然有太子的帮助,那京城的人,就更不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犯事。”
还有一件事,其实顾玄没说,那就是这既然是夜知槐送来的信,就说明问题肯定不是出在京城,不然不用顾苍出马,夜知槐一个吏部尚书,就已经可以压死九成的人了。
他是一点就透,当即惊讶道:“是幽州的人!”
陆议垂着手,神色平静地道:“准确点说,是许家!”
顾玄听得心下巨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