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念裕即使嘴巴再刻薄,也终归是个心性未成熟的孩子,面对安文的苦求,躲不掉的会心软。
开着车,安文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哆嗦。
她从文念裕那里听说了,周一那天,外婆半夜醒了以后想挣扎着起来,结果却不小心从床上摔了下来……
外婆神志不清,即使痛也没力气喊,摔倒在地上以后,就那么趴在冷冷的地板上趴了整个下半夜,第二天清早才被护工发现,等送医院的时候,外婆已经高烧得失去了意识。
盆骨骨折,外加肺部血管震伤引发的肺炎,外婆这一摔,差点没有抢救过来!
外婆,差点就没了……
安文意识到这点,眼泪便止不住地掉下来,外婆病情如此凶险她竟然一点都没得到消息,想来妈妈和哥哥他们也是不知道的。
她知道郑佳慧对自己的恨已经深入骨髓,可再怎么恨,也不该拿外婆作为报复的工具!
紧拧着眉,安文用力地咬着下唇,扑簌的睫毛上挂着点点晶莹,她深吸了口气,终于下了决心,拨出去了一个电话号码。
十年来,安文换过了许多手机,却始终将这个号码收藏在电话薄的第一位……尽管从未拨打过。
忙音过后,电话接通了,只是,电话那头却是沉默的。
只听那头,隐隐的呼吸声,急促间带着几分压抑。
安文感觉自己的嗓子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那个在梦里百转千回的称呼无论她怎么努力都发不出声,她张着嘴,好半会儿才带着哭腔地开口,……我是安文。
妈……
喊不出口,安文便在心底轻轻唤了一句。
电话那头,也终于有了动静,是隐忍到最后无法抑制的啜泣。
文文……我的宝,你给妈妈打电话了呀……细软的嗓音一如记忆里那般轻柔,文宛若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似乎是想让彼此听起来没那么疏离,似乎想让安文有种错觉,就好像昨日还承欢膝下,就好像她一直未曾离家。
文文,你今天休息是吗?……妈妈今天打算做蹄花鱼,你最爱吃的蹄花鱼,要不要回来家尝尝?
那种思念在耳边的细语低喃中,彻底爆发,安文泪如泉涌,妈妈……
哎,我的宝……
一声呼唤,那么生涩却那么深情,安文擦了擦眼泪,晓得现在不是彼此感怀慰藉的时刻,她吸了吸鼻子,带着浓浓的哭腔,妈妈,你听我说,外婆病了,病得很重……
简单说了些自己知道的,安文又告诉了妈妈外婆现在所在的医院,就挂断了电话。
果然,如安文所料,妈妈也是不知情的,完全慌了神。
听到电话那头,妈妈惊得连说话都开始哆嗦,不知所措地痛哭,安文强忍着难过安抚了妈妈几句……
加快了速度向着医院驶去,安文横冲直撞地找到了文念裕告诉她的那家医院,直奔五楼的病房,听她说外婆昨天才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情况虽稳定了些但也还不是很乐观。
步履张皇地找到了病房,安文白着小脸,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颤抖着手,拉开了病房的门。
靠门的病床上,外婆带着呼吸机,正安静躺着,安文一眼便看到了,泪瞬间夺了眶。
安小姐,你,你怎么来了?守在一旁的护工看到安文很是吃惊。
恍若未闻般,安文走到病床边,握住了外婆那干枯瘦弱的手,外婆……
外婆,外婆,我来了……外婆,对不起外婆,让你受了那么大的罪,外婆……外婆,你快好起来吧,求求你了外婆,外婆,文文离不开你……呜咽着,安文泪珠如雨点般打落在病床上,留下朵朵痕迹。
安小姐,真的很对不起,是我的疏忽,才让老太太受了那么大的罪!
眼见安文这泪如雨下的模样,护工搓着手,也忍不住眼眶红了些。
病房里共四个床位都躺着病人,众人见安文哭得那么难过,都安静了下来,心中也不免暗暗称奇。
这姑娘一声声外婆唤得肝肠寸断,哭得令旁人看着都心疼不已,对比之下,也不由得怀疑先前那三口子到底是不是老太太亲生的……
许久,方才缓下自己的情绪,安文环顾了遍病房四周,嗓音略有些沙哑,舅舅他们去哪儿了?
医院的饭不好吃,他们应该是去远点的地方吃了。护工回道。
点了点头,安文心底多少有了点感动,看来是文念裕知道自己要来,特意把舅舅和舅妈引出去了。
病房里其他人见安文情绪缓了过来,也就不再刻意收着声,病房的动静渐渐大了起来。
封闭的空间加之人声的嘈杂,病房环境有些糟糕,安文注意到了这点后,眉头渐渐锁起,她略一沉思,和护工阿姨打了个招呼,便起身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