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阵侧目,看得王欢身上很不自在,忍不住对马全叫道:“我不穿这一身了,赶快再去找找其他衣服,不然弄得我格格不入,这一路怎么蒙混过关?”
“我们这次乔装的是布商,一群从川中到江南运蜀锦到江南后购买松江棉布回去的商人,里面有一个秀才账房,也是很合理的吧。”
李廷玉笑吟吟的看着王欢,瞧见王欢一张脸洗的干干净净之后眉目俊朗,配上一身交领长服风度翩翩,心想如果等这小和尚的头发长出来,倒不失真有文人秀士的风采。
“是啊,参议。”李严附和道:“李大人说得有理,就这么着吧,有个秀才打扮的人在船上,碰上河上水关检查路引,也方便与那些小官打交道。”
这话说得有些道理,明末的河道巡检,虽然都是武人充任,但重文抑武之风却是历朝之最,从九品巡检是不入流的小官,更是随时被那些读圣贤书的文人看成鹰犬走狗,见了一个小小的庠生都得客客气气的说话,更不用说有功名的秀才了。
王欢一听,也没了脾气,只得顶着个光头,站到人群中去,还好有一群同样光头的麻衣和尚作伴,倒也不那么奇怪了。
几个水寇抬着一个担架,也来到码头上,祖天赐惨白着一张脸躺在上面,额头上搭着一张凉水打湿了的毛巾,正昏昏沉沉的陷入昏迷当中,他的伤情出现了发炎高烧的反复,整个人如火一样烫,处于危险期,唯有挺过了这几天,烧一退才算稳定下来。一个背着药箱抖抖索索的白胡子郎中跟在后面,这是昨晚上祖边带人抓回来的,负责照顾祖天赐。
目送祖天赐的担架上了一条大点的船,在一串小船的簇拥下慢慢离岸而去,祖边从怀里掏出一叠纸来,递给李廷玉。
“大人,这是hz县衙门开出的路引,全是空白盖印的真货,只要填上我们要去的地方,任何水关都会放行。”
李廷玉接过路引,随手翻了翻,就给了王欢,喜道:“好啊,有了这东西,我们一路上就不用愁了。”
王欢连忙把这宝贝收入怀中衣袋里,奇道:“这些东西你怎么得来的?”
祖边笑道:“参议忘了,我等也是在这湖上讨生活多年的半个土著,与这沿湖州县官府打了多少次交道,那些州官县令为了让我们不去他们的管辖内惹事生非,以免影响功课考量,或多或少通过中间人和我们有过交易,甚至有贰佐官黑心的,主动通报有钱的客商行踪,和我们分成抢掠所得。既然大家都有了交情,很多事情就好办了。这路引,就是其中的一项。”
李廷玉和王欢听了,不由对视一眼,同时心生感慨:这大明真是烂到底了,竟然有这样的官府,所谓官匪一家,莫过于此了。
不过李廷玉对明朝官场早已不抱希望,一心只想着回乡,王欢来自后世,对晚明的腐败程度清楚得很,所以听了祖边的话,感慨一下之后,也没有丝毫介怀,反而认为有些理所当然。
此刻岛上基本上已经搬空,除了送行的马全等少数人之外,穆敦岛上连活物都没有了,众人与马全依依惜别,李廷玉和王欢又再次交代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外,改头换面的四百人一齐上了停靠在岸边的三十几艘大船。
大船是水贼的船,与漕船不同,这是民间河上运输货物的白帆船,船身较窄小,船舱也小一些,跟官船没法比,每艘船都满载松江棉布,这些布都是祖边从水贼仓库里搬来的,全是抢劫所得,用来当做掩饰身份的货物很恰当。
船工水手解开缆绳,撑起长蒿,船只缓缓离岸,飘向了湖中,湖面风急,斜挂的白帆立刻张张鼓起,沉重的船身似轻舟泛波,飞一般的向旭日初升的洪泽湖上驶去。
当船队变成一个个黑点,慢慢消失在视野中后,马全转头过来,对码头另一边翘首以待的二十艘漕船上的水贼们狠狠挥了下手,立刻有水贼看在眼里,高声喊道:“马头领下令了,快开船!”
漕船上的船工慌忙动手,张帆起锚,撑船离岸,只不过那长蒿撑在水里,撑蒿的人却要吃力得多,似乎船上装载的东西,比王欢等人船上装载的布匹要重得多,绵竹制的长蒿,韧性极好,几乎被撑得弯曲成一张弓,船头才慢慢移动,飘了出去。
船头的水贼****着上身,露出一身花花绿绿的纹身,凶神恶煞的对船工们吼道:“一直朝北开,入运河去,别跟老子耍花样,否则老子剁了你!”
船工们心惊胆战,唯唯诺诺的连声应承着,丝毫不敢违抗,水贼们插在腰间的尖刀就那么明晃晃的刺着眼睛,对这些老实本分的船工来说,威慑力十足。
马全望望王欢等人的船队已经消失不见的西边,再看看漕船队吃力航向的北边,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两队丝毫无关的船队,脸上浮现出佩服的表情,嘀咕道:“参议妙招啊,这么一来,清狗们想要追上大人,可是难上加难了。”
站了一会,待漕船队也缓缓远去,马全才将手再一挥,带着剩下的十几个人,跳上码头上最后余下的几只小船,朝着祖天赐等人所去的方向,飞快的划行而去。
片刻之后,原本喧嚣的穆敦岛,归于一片宁静,岛上风吹草低,除了有水鸟鸣叫之外,再无声息,仿佛这两天来在这座岛上发生的种种事情,都是一阵海市蜃楼般的幻觉。
正白旗随甲苏勒,此时正骑马奔驰在淮安通往运河的官道上,身上的甲胄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