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四川、陕西搜罗来的大批铁匠,已经充实到了汉中兵仗局里,截止王欢来到这一天,巨大的山谷里,足足有五百多人在里面活动,其中除去王欢从夔州军子弟中选取的一百多人十几岁的学徒工外,余者都是有实践基础的铁匠。
王欢一进工场,就让徐尔觉给他一间住宿的屋子。
他指指跟在身后的马万年等人,又说了一句:“给这些人也寻个住处,记着要紧挨着我的房子,不然他们晚上会睡在我的屋檐下的,半夜起床撒尿,满地睡的人可以把你的尿都吓回去。”
徐尔觉初初没听明白,答应了一声,过了会儿却越想越不对,赶紧问道:“侯爷,你要在这里长住?”
王欢从马万年手中接过一个大包袱,笑吟吟的道:“是啊,不造出我想要的炮来,我就不走了。”
徐尔觉吓了一跳,急忙道:“这可怎么使得,侯爷日理万机,天底下多少事情要侯爷做主,你住在这里,外面……”
王欢大手一挥,断然道:“徐大使无须担忧,外面的事情我都交代好了,自有人去处理,徐大使就一门心思的铸炮吧,本候虽不通如何铸炮,但多少懂得些机巧原理,说出来与徐大使一起参详,指不定能事半功倍。”
徐尔觉为难了,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筹措一番,鼓起勇气再次劝道:“侯爷亲自督工,下官一定尽心尽力,不过这铸炮一事,非一朝一夕可成的,就算侯爷在此,也不一定旦夕间能成,单论这炼铁一事,就须耗上许多时日。”
王欢却不置可否,催促他赶紧的找房子,徐尔觉一声长叹,无奈的领着他去了自己住的院子,将里面收拾收拾,腾给了王欢,这院子里外两进,东西厢房足够宽大,架上通铺足以容下亲卫队百多号人。
将随身带的包袱扔到床上,王欢将正琢磨着怎么安排午饭的徐尔觉一把拉住,兴冲冲的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来,纸上密密麻麻的满是字迹,瞧他那小心翼翼的动作,活像纸上写着什么神秘宝贵的东西一般。
“徐大使,你来看看,这种方法,能不能造的出炮来?”王欢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照耀着徐尔觉的脸。
徐尔觉有些鸡皮圪塔暴起的接过那张纸,只看了一眼,顿时就呆住了。他捏着纸张的手徒然抓紧,微微颤抖,情不自禁的盯着上面的文字目不转睛。
看了好久,他才抬起头来,满脸都写满了震惊,结结巴巴的开口道:“侯爷,这,这是哪里来的?”
王欢不理他,一个劲问道:“怎样?怎样?能不能造出来?”
“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啊!大人,按照这种法子,铸炮简直易如反掌啊!”徐尔觉拍案叫绝:“铁模铸炮法!这法子比我们原来的泥模铸炮法要方便得多,先以泥模筑出铁模,然后以铁模快速铸造大炮,不受天气和泥模干燥速度的影响,将以往泥模花一个月才能铸造出一尊炮管的速度大大加快,一套铁模具完全可以在十天内造出一根炮管,堪称神速!”
“可行?”王欢也惊喜的叫道,他这法子是效仿后世十九世纪时清朝火炮专家龚振麟的专利写出来的,因为记忆不大清楚,他也拿不准写得对不对,不过看徐尔觉的脸色表情,这条路行得通。
于是他赶紧从怀里拿出另外一张纸来,这张纸上与前一张纸有所不同,上面画着一幅画。
“这种炮呢?能不能造的出来?”王欢急吼吼的问道,好像在催问媒婆什么时候能给他介绍漂亮的姑娘。
有了头一次的经验,这一次徐尔觉有了点心理准备,但又有了更多的期待,他满怀期望的接过那张纸,定睛看去。
然后他张大了嘴巴,盯着纸半响说不出话来。
看他的表情,那张纸比百万两的银票更能让他膛目结舌。
纸上其实并无出奇,画的是一门炮,要说特别,就是那炮的炮架与众不同,炮架两侧,两个高如过常人头顶的车轮特别引人注目,炮身上,醒目的画有刻度,似乎是用于瞄准的。
“侯爷,这种炮,下官第一次见到,如此巨大的车轮,前无成例,画中有诸多细节表现得并不清楚,比较模糊,要想造出来,有些困难。”徐尔觉如实说道,他惊叹于这炮设计的精巧古怪,但细节太过粗糙,要想吃透,恐怕不是短时间能办到的。
“哦!?”王欢失望的应道,沮丧之情溢于言表。
这是后世驰名世界的拿破仑炮,堪称将设计发挥到极致的经典前装炮,王欢后世博览群书,见过这种炮的图样,但没有深入研究,此刻凭记忆画出来,当然不可能原样绘制,很多地方不仅没有画出来,连基本的构造都错了,当然徐尔觉看不大懂。
当年拿破仑的骑炮合一战术打遍欧洲,靠的就是这种机动力强、射速快、威力大的野战炮,如果能得到它,等于对清廷有了代差的武器,在暴雨般的铁弹面前,多尔衮再多的骑兵又有何惧?
徐尔觉感到王欢的情绪从高峰快速的跌倒了低谷,很是不安,觉得这是因为自己的能力有限造成的,非常愧疚,躬身歉意道:“下官无能,让侯爷失望了。”
王欢摆摆手,咧嘴笑道:“哪里话!跟你无关,我再想想,再想想,一定有办法把这设计图补全,那时你再看,就可以瞧出端倪了。”
“好好好,到时下官一定多找些匠人来共同参详。”徐尔觉答道:“下官才疏学浅,多些人来,说不定就能多条思路,多些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