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欢还在低头自省,身边的李廷玉已经开口了,这军汉中气十足,气沉丹田后猛然开口,声音竟然将周边噪杂的呐喊声压了下去:“本将乃大清豫亲王麾下正白旗佐领将军图海!无知小贼,竟敢蝼蚁撼树,还不快快退下,听本将宣布王令!”
真正的声若霹雳,恍若惊雷,站得近的王欢,耳膜一阵针扎般的刺痛,差点没站稳,连忙脚下挪了一步,才稳住下盘。
围在四周的小船,站在岸上的人群,莫不被这一招狮子吼般的声音震撼,此刻话音已落,余音犹在,“令”字尾音还在空中回荡,湖面上除了回音,没有人再敢发声,场面顿时安静下来,水贼们冲出来时的凶猛气势,简简单单的就被李廷玉一声怒吼压了下去。
所有的水贼呆立不动,望着如天神般站在船头的李廷玉,而李廷玉昂然抬首,顶盔掼甲,手扶刀柄,目露凶光,那万夫莫当的气度,竟然好像他一个人跳上岸,就能横扫水贼千万人一样。
岛上高处,那一面大旗之下,站在众人前列的两个头领,起初还一副轻松的模样,眼前就二十艘官船,还是运货的漕船而非战船,船上撑死了也就五百来人,而自己这边不下两千厮杀汉,怎么看都是送上门的肥羊。但李廷玉这一嗓子喊出来,二人虽隔得远,那喊声却似在自己身边响起一样,震得两人身子一颠。
水贼大当家浪里白龙王涛,身上的汗水哗的就下来了。
他外号浪里白龙,当然水性极好,因为长期养尊处优,皮肤白嫩,却长着一身矮胖矮胖的身材,圆头圆脸,小眼睛细眉毛,一个大鼻头醒目的顶在八字胡上面,头戴皮盔,身穿锁子甲,腰悬宝剑,一身装扮配上他的身材样貌,怎么看怎么不协调,好似一个商人硬要充军汉一样。不过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此人外貌普通,内里却是强硬无比,杀人不眨眼,那一口悬在腰间的利剑,不知道斩杀了多少人头。
王涛伸手擦了擦脸上流下的冷汗,侧目道:“老二,清军八旗兵果然不似明军那帮不中用的废物啊,看这佐领的本事,似乎很厉害啊。”
被他唤作老二的,是水贼二当家,行伍出身的老兵祖天赐,这人一身肌肉盘根错节,撑得身上的粗布麻衣绷得好似要破掉一样,个头不高,跟王涛差不多,却敦实得多,面目憨厚,留有一脸钢针般的大胡子,看上去很像一个铁匠。
祖天赐用一根狼牙棒,长度比他的身高要高出许多,这时他将铁棒朝地上一杵,铁棒末端“扑”的一声入土三寸,嗔目粗声道:“老大,不管他厉害不厉害,我祖家跟建州鞑子有血海深仇,跟他们走不到一路,我绝不会受清廷招安!”
王涛连忙道:“老二说哪里话,我也没说一定要受清廷招安,只不过前几日来的哪个清廷使者,对我们就这么一说,受不受还不是我们三兄弟商量了再定,现在他们要来买船过河,我们先跟他们应付应付,再说后事不迟啊。”
祖天赐鼻子里闷哼一声,不说话了。
王涛咳嗽一声,清清嗓子,踏前一步,暗中运了运气,待感觉中气上来之后,张嘴冲船上的李廷玉高声喊道:“我等水中豪杰,本是良民,因明廷昏庸无道,税赋徭役不堪其扰,没有了活路,这才落草为寇,但与大清军素无瓜葛,也从未碍着大清半分,不知佐领大人领兵前来,是何用意?”
李廷玉哼了一声,愤然道:“用意?本将前日派了使者前来,你们还不明白本将的用意吗?”
这话听上去可不客气,王涛听了心中却是一定,前几天来的那个使者,看来的确是清军派来的不假,一想到那使者虽然主要用意是想从他们手中买大船上淮河,却在有意无意间流露出想要招安洪泽湖水贼的意思,他心中就压抑不住的一阵阵兴奋,招安啊,意味着自己的身份终于要洗白了,在这湖上东躲西藏打打杀杀这么多年,终于又看到了恢复过去富贵生活的希望,钱财倒也罢了,更重要的是身份,想当年发达的时候,连淮安知府都要卖自己三分面子,那风光的感觉,终于有机会再找回来了,现在江山似乎要易主,大明朝如日暮西山,眼看就要倒台了,如果赶在前头投靠清朝,说不定得到的好处还比以前在明朝更加显赫。
内心里大乐,但是一侧头,看到身边额头青筋乱冒的祖天赐,王涛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那天清军使者到来,如果不是自己拼了命的拦着,这个祖天赐恐怕当场就要砍了使者的脑袋,有他在,这招安恐怕没那么容易。
想到这里,王涛连忙叫道:“既如此,请佐领大人将兵马留在湖上,派人上岸细说如何?”
祖天赐在一旁跳了起来。一张黑脸涨得通红,怒道:“大当家!你这是什么意思?真要受他娘的招安?”
王涛拍拍他的肩,不紧不慢的道:“老二,你和老三跟建州鞑子的恩怨我知道,但就这么谈都不谈就开打,也不对是不是?真把大队清兵招来,我们也够呛。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你下去和老三带着孩儿们布防,别让人家趁我们不备,包了我们的饺子,这里的事就交给我吧。”
祖天赐闷声闷气的接嘴道:“大当家的,我和祖边在关外全家都死在建州鞑子刀下,就我兄弟二人从辽东只身逃来,是你收留才在此安身,这条命当然是交给你了,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但如果你要投靠建州,话先撂这,到时候请别怪我兄弟二人不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