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隆武元年,注定有个多事的春天,冬雪还未化尽,华夏大地西边,先就起了波折,原本尚为一方乐土的四川,突然间成了兵家争夺的战场,从川北到川中,各方势力风起云涌,战乱不止,争夺不休。
明夔州总兵王欢与大西军李定国对峙于龙泉山,清军何洛会招降李自成余部贺珍后,磨刀于汉中,窥蜀中于卧榻之侧,张献忠倾巢而出,居全国之兵北上,意图与清军决战于国境上,为将来出秦关望中原打下基础,如此混乱的局面下,在湖广方向生了一些事情,也就不那么引人注目了。
此时的湖广,自长沙一线,还在大明湖广总督何腾蛟手中,他与湖广巡抚堵胤锡算得上是明末有数的良臣,虽复土无功,但守成还能及格,与驻防武昌的清朝总督八省军门、梅勒章京佟养和南北对峙,勉强维持住了相安无事旗鼓相当的局面。
事情到了弘光二年末,有了变化,因为这一年年末,从陕西千里迢迢经四川来到湖广的李过等人,与李自成留在湖广的田见秀、李双喜等人汇合,至此,分隔千山万水的大顺军东西路终于重新归于一路,十余万雄兵屯于湖广荆州附近,给清朝和明朝都形成了巨大的威胁。
为了拉拢这支可以改变整个战局的力量,佟养和与何腾蛟都费了不少脑筋,起初何腾蛟不信邪,认为李自成一死,农民军就是一伙乌合之众,命总兵屠龙、莫宗文等人率兵清剿,打算打散了事。
却不曾想,前往清剿的官兵被打得灰飞烟灭,几乎全军覆没,逃回来的人脸色煞白,连呼贼兵势大不可敌,何腾蛟与堵胤锡这才明白,敢情这伙大顺军依然有着强劲的战斗力。
等到二人想明白这层道理,他们已经落在了佟养和的后头,在明军与农民军打仗的时候,清军的使者已经到了农民军大营里,谈了许多。
这时候在农民军中做主的,名义上还是田见秀和李双喜,一个德高望重资历深,一个是李自成的义子,保护着李自成的遗孀,所有拥兵的将领都还听他们的,田见秀和李双喜也看清了眼前的大局面,认为大顺已不可复兴,明朝也大厦将倾,四川的张献忠不值一提,放眼天下,清军一枝独秀,威加海内不过早晚的事,而且杀李自成的,不是清军而是明朝的地方武装,所以有了投靠清朝的想法,大家坐在一起,前前后后四四六六的说的不少,大的条件都谈得差不多了,官也许了,前程也给了,就一个问题僵持不下。
这个问题很要人命,因为这是摄政王多尔衮严令天下所有汉人都必须执行的。
那就是剃头令。
留不留头。
身为汉人,田见秀等人绝对不能容忍授之于父母的头被满人剃去,还得在脑袋后面拖根鼠尾辫,而佟养和同样强硬,别的条件都好商量,就这事必须答应,否则大家没的谈。
一来二去,大家谈崩了。
这时候敏锐的堵胤锡嗅到了机会的味道,趁佟养和的使者回去的空子,亲自微服冒险进入农民军军营,与田见秀等人见面,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拍着胸口保证,大明不计前嫌,愿意招安大顺军余部,归入大明官军,从今以后,大家肝胆相照,一起为匡扶大明社稷而努力,虽然大明的社稷很大程度上就是大顺军亡的。
十几万军队驻扎在荆州附近狭小的地盘上,粮草无以为续,迫切需要投靠一方来解决生计问题,堵胤锡这么有诚意,孤身单骑入敌营的气魄也让人敬佩,同为汉人,大家也有共同语言,至少不需要满语翻译,于是很自然的,农民军进入了明军序列。
这是件非常了不得的事,堵胤锡手下,等于无端多出了十几万人,抛开那些随军的家属,至少也有数万精兵,湖广巡抚堵胤锡,陡然成为了大明一方重臣,堵胤锡很守承诺,立刻上表隆武帝,要为农民军请爵位。
手底下多了那么多能战之兵,困守福州的隆武帝朱聿键非常高兴的,官职爵位大把丢出去,封李过为兴国候等等,将农民军改名忠贞营,取忠诚之意。
如此一来,湖广总督何腾蛟有些不高兴了,总督与巡抚,本是上下级,但放在明末大环境下,职务高低跟手上的兵马雄壮与否不无关系,像王欢这般,手中有兵有钱,王应熊虽贵为总督,照样鸟都不鸟,随时都能置之不理,何况一个巡抚手握重兵,岂不是过些日子就要把总督踹下去取而代之?
顾虑着这些,何腾蛟立即施展手段,拉拢农民军中手握重兵的将领,如郝摇旗、王进才等人,趁隆武帝的诏书还在路上,把他们从忠贞营中分离出来,划到自己麾下,壮大了自己的力量。
如此一来,好不容易聚在一起的农民军余部,顿时土崩瓦解,田见秀等虽极力劝阻,奈何拥兵自重的军将已经实为各自为政的军阀,有奶便是娘,谁给的奶多就跟谁,田见秀已经控制不住了。
树倒猢狲散,十余万的忠贞营,散了不少,然后分割成两大部分,各有数万人,一部分归入何腾蛟部下,如郝摇旗、王进才等;一部分入忠贞营,受堵胤锡节制,如田见秀、李过、高一功等。
手中有了兵,自然就有了想法,何腾蛟觉得,清军大部已经回了北方,留在湖广的,不过武昌的佟养和不到万人的人马,就算八旗战兵以一敌十,自己手中猛将如云、战兵数万,收复整个湖广不过旦夕间的事情,如果让堵胤锡抢在了前头,那么说不定真的会让他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