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书案后的,正是大明四川总兵官、都督曾英,此人长于武将世家,先祖曾为元朝三品武将,自幼习武,熟读兵书,明末时原为湖广总督何腾蛟手下部将,在与农民军的战斗中显山露水,打了几次胜仗,得到何腾蛟力挺,短短几年由游击将军升为一省总兵,虽然南明总兵官多如牛毛,手底下有五百一千把号人朝廷就敢封总兵,但曾英的总兵官职位,却是实实在在用军功堆出来的,从他能生生将重庆府等州县由张献忠手中夺回,就可见一斑。
收复重庆后,曾英脱离湖广体系,在蜀中自成一派,当起了独立军阀,占据着重庆府、夔州府和叙州府一部,就连播州宣慰使司,也被他收入囊中,手下能战之兵三万余人,号称二十万,对抗着张献忠的大西军。
曾英年近四旬,长须马面,下颚突出,宽额大耳,整张面皮就透着一股子狠劲,一双细长眼睛总是眯缝着,投射着仿佛能看透人心的寒芒,此刻,他听着手下锦衣卫千户蒋理的进言,摸着桌上的茶盏,陷入了沉思。
锦衣卫千户,本是自成体系,不归省道督抚管辖,但在明末乱世,朝廷政令早就无人理睬,锦衣卫的威严失去了朝廷这个背景支撑,成了落毛的凤凰不如鸡,随便那一个掌兵的总兵就能伸个手指头按死,一省锦衣卫才多少人?敢对抗军队吗?
故而蜀中锦衣卫千户蒋理见风使舵,投靠曾英,鞍前马后的奔走,沦为鹰犬,做些特务、刺探的事情。
石柱开发出银矿的消息一传出来,曾英很感兴趣,问了两次,可惜石柱偏僻之地,锦衣卫根本没有在那里布置眼线,全部力量都投入到张献忠的地盘上去了,毕竟那才是主要威胁。
蒋理不敢怠慢,立刻派出自己手下、银器坊大掌柜徐千里亲自去往石柱打探消息,徐千里领命之后,大咧咧的认为石柱蛮夷之地,秦良玉又垂垂老矣,不必偷偷摸摸的刺探,而且沿途土匪多如牛毛,干脆领着大队护卫风风光光的去了,以为只要自己一到,亮出曾英的招牌,如果真有银矿还不是手到擒来。
不料徐千里一头撞上了王欢这块铁板,一干人等有去无回,蒋理等了许多日子都没有回音,恰在此时,刘明亮等书生逃来告状,两下里一结合思考,蒋理断定,徐千里凶多吉少,证明了石柱银矿确有此事。
“如果那两个书生所言无误,石柱土堡寨银矿可是好的很呐,日产千金!我大明从未有过如此优良的银矿,如此一来,我军饷用度,根本不用愁了。”蒋理斟酌着,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曾英闭着眼单手摸着茶盏,上好的西川细瓷光滑如缎,手感滑腻,如美人凝脂白玉般的皮肤,让人陶醉。
眯缝着的两眼,缓缓睁开,手指一定,按在盏盖上,冷声问道:“秦良玉年过七旬,儿子已死,两个侄儿又是无用之辈,一个在河南兵败夺职,一个被张献忠打得屁滚尿流,不成气候,她一个女流,还开银矿干什么?难道还想东山再起?”
蒋理迟疑一下,他手上没有秦良玉的情报,不敢妄自猜测,只得沉默不语。
曾英深吸一口气,眼皮眯成一条缝,摩抚着盏盖的手指又动了起来,慢慢续道:“采矿取财,必有所指,这世道,任你有万贯家财,大兵一至,还不是给他人做嫁衣,秦良玉聪明一世,不会想不到这一层,她为什么要冒着石柱招来兵灾的风险,决然开矿呢?她石柱只是道路难行,又不是世外桃源,开矿的消息早晚会为人所知,真不明白,不明白啊!”
蒋理听到这里,心中一动,皱眉插嘴道:“莫非她雄心未泯,意图重整军威?”
曾英冷笑一声:“重整军威?前几年和张献忠一战,她白杆兵三万精锐损失一空,她就算有钱,又从哪里去招兵?没兵就是个空架子,有钱也无用。”
蒋理沉思道:“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要冒险开矿呢?”
突然间他脑子里一个念头一闪,刚才刘明亮的一句话勾起了他的联想,脱口而出道:“莫非这矿不是秦良玉所开,而是那个蛮子土官王欢所开?”
曾英双目一睁,讶然道:“土官王欢?”
他停止在茶盏上转动手指,想了一想,看着蒋理道:“你派去石柱的人,是一个商人?”
蒋理忙道:“是,派去的是银器坊掌柜徐千里,此人精通银矿开采,故而派他前去,但这么些日子都还没回来,下官再派几个得力的人去看看?。”
曾英摇摇头:“不必,如果能回来,早就回来了,这人一定被留下了,或者被宰了也不一定。”
他霍然站起身子,眯着的两眼睁大,满面悍气,粗声道:“你的人不用再去,不管那银矿是秦良玉还是别人所开,我要定了!”
双拳紧握,噼啪有声,两眼透着贪婪而狠辣的光芒,看向面前的空气,仿佛能穿透万千崇山,直抵土堡寨银矿中堆积如山的银锭一样。
“我大军正缺银饷,困惑本将多时,如此大的一个生财聚宝盆,放在那老婆子手中太浪费了,拿到本将手中,才是物尽其用,哈哈哈!”
蒋理眼前一亮,银矿入手,那还能少了自己的好处吗?立刻高声附和道:“军门英明,谅那小小石柱,也不敢挡军门精兵所向,土堡寨银矿一定是军门掌中之物!”
…….
“阿嚏!”万寿谷中的王欢,打了好大一个喷嚏。
“一定有人在说我。”他抽抽鼻子,坐在万寿城中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