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漆不见灯火的乡间泥巴路,东方角鸮时尔幽幽的低声的啼鸣,粗而沉,每一声都重在最后一个音,令夜色显得荒凉,令伸手不见五指的小路显得深长。
没有风也觉得萧索,不觉得冷却也汗毛倒竖。
神婆不再只是拉着小男孩儿的手,她整条右臂揽在小男孩儿的肩背上,挎着篮子的左手也罩他的肩头,将他整个小人儿护在怀侧。久不行夜路了,何况最近这附近闹那事,她十分紧张。换作平常时候,她倒无甚打紧,可是现在她带着一个小孩儿赶夜路。
深夜的乡间小路,看似荒凉毫无人烟,可是却并不荒的。一路走过有多少双眼睛正在盯过她怀里的孩子,她是知道的。而那些孤魂野鬼还算识相,只是动了心思而没有行动。即使是恶鬼游魂,也是有规矩的,谁先得手便是谁的,旁的不会去抢,最多逗玩逗玩,吓唬吓唬。但是现在没有哪个敢冒出来吓唬她揽着的孩子,毕竟是在白仙娘娘怀里关照的,量谁也不敢来造次。
她唯一担心的便是最近在四处游走随意捕食的那头庞然大物。
小男孩儿心里也怕极了,他没有走过夜路,平时天还没有黑下来时他的阿爹就带着他回家了。不过他没有说。他感觉到神婆揽着他的手不知不觉越发用力,但是他一路也没有问话,他觉得神婆很好,不像是坏人,他感觉神婆这样做是在为他好。因而,饶是神婆的脚步极快他很勉强才能跟得上,但他也努力的跟着,默不作声,很听话。
走过了许多羊肠小道,也走过了许多田埂,还多次沿着别人家院前的一点边绕过,因为有神婆揽着他都一直跟着,但是就在前面要进入一条比较宽敞的路时,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因为本来就是勉强跟上的步伐,他这一停下就很是明显。
“怎么了狗儿?”神婆问他,他紧紧的缩着不吭声。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呀?有没有哪里难受?快告诉婆婆,婆婆可以立刻就帮你治好的。”神婆带着他不敢在夜间停留,拢了拢他道,“能走吗?边走边告诉婆婆怎么样?”
小男孩儿尝试走了两步,顿时又停下来,他侧过婶子紧紧抱住神婆的胳膊,央求道:“婆婆,前面好黑啊,可不可以不走这条路……”
神婆一听原来是害怕了,连忙笑着安抚他道:“没事的,前面是一条大路,黑是黑了些,但是路很平坦,即使什么也看不见,咱们摸黑也能跑起来,比小路好走的。狗儿不怕,啊,不怕,有婆婆在呢,婆婆会保护你的。”
狗儿听之又心惊胆战的往前面望了望,他们其实已经步入大路了,只不过刚来没多几步,前面黑黢黢的,可以说是真真正正的漆黑,真真正正的伸手不见五指。不管再如何黑的夜晚,再如何没有灯火、没有光亮,甚至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至少是能看见自己的。然而在这条大路之中,小男孩儿连自己的手都看不见,是真的黑极了。
这条路在乡间很难得一见,道路两边立满了树,因为它正处风口,两旁的风将树都往中间吹,于是两边的树梢相互搭在了一起,在这条路的上方形成了一个拱形的笼罩,不过现在是什么也看不见的。
整条路大约一里长,却有五六人手拉手并列排开那样宽,并且整条路是一块完整石板路,是的一块完整石板。据说这条路其实是一座山的山顶,甚至有人曾经在这里挖了十丈深也不见底。至于一座山为何光滑得似一块石板,又为何会从一座山变成一块石板路,谁也无从知晓,据说在鹿吴乡最早最老的那一辈人的时候,就已经有这条路了。
“可是前面真的好黑啊……”小男孩儿莫名的十分的害怕这条路,“婆婆,我们换一条路走可以吗?”他是很想听话的,可是他真的不敢走了。
“狗儿别怕~”神婆从不叫他狗子,她一直很亲昵的叫他狗儿,像是自己的孙儿,“我们走快一点,很快就能走完那条路的。这是一条回家的近路,如果不走这里,那就要走很远很远了,狗儿不累吗?”神婆笑声一如她面容和蔼,即使眼下看不见她的神情,也听从话语里听出她的慈祥。
她俯身在狗儿身旁劝说道:“狗儿啊要不这样,你和婆婆一起跑,咱们快点跑过去?怎么样呀?狗儿呀,其实没关系的,前面什么也没有,而且不是还有婆婆保护你嘛~”
小男孩儿听着好似心安了一些,但他就是害怕,而且他知道自己不是因为太黑,可是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在害怕什么。可是既然婆婆都这样这样说了,他又觉得走一走应该也没什么吧?
便点点头,软糯糯的:“嗯……”了一声。
“哎呀婆婆的好狗儿,婆婆的乖狗儿。”神婆轻轻拍拍他以示鼓励,便有带着他往前走,“我们快快走,快点走完它,狗儿就不怕喽。”
可是狗儿不敢像之前那样由她揽着就好,他好似没有安全感似的,紧紧的抱着神婆,两只小手还紧紧地揪着神婆身两侧的衣服。
“没事儿啊,咱们快点走就好了。”神婆一边走一边安抚着战战兢兢的小男孩儿。
小男孩儿却仍然全身绷得紧紧的,丝毫没有松懈,神婆蓦地有一丝不详的预感,而这一丝预感源自小男孩儿的直觉。她再清楚不过了,越小的孩子火气越低,就越容易感应到一些不好的东西,莫非前面真的有什么不成?
她正是猜想,忽而听见小男孩儿颤抖着小嗓,悄悄说道:“婆婆……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