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表现出自己一无所知,虽然他其实可以表现出一无所知。只不过一旦他表现了,就无法从幽梦的口中获知更多有关于自己身份的事情。就比如她所说的见过,难怪在天梯上初次相遇时,她一眼看向的是他这个不起眼的凡人。
那么,她曾经见过的那个与他长着同一张脸,带着同一枚血色勾玉的人,会是谁呢?不不可能是白泽神尊吧,除非时白泽神尊幻化成了他的模样,可是幻化成他又是何故?
最有可能是子夜元君,那么这就能解释为何定瑞甘愿被驯服,而夕夜的娘亲复刻了子夜元君的面容,那么是否也可以就此解释为何沉稳的赟王在第一眼看见他时,会是那样震惊。可是……唯有两点无法连通……
子夜元君……而非子夜圣君……是元君……
圣君与元君,正如乾道与坤道一样,是男女之别……
何况,假如他与子夜元君相似的话,那也便与夕夜的娘亲相似,便不可能夕夜毫无这样的反应。
尽管他的脑子里在绵延不绝的联想这一桩桩、一件件过往线索,但他的眼睛仍旧似无比专注的看着幽梦,等待她的下文。她会回答什么?林苏青很是期待,却丝毫不能表现。
“既然你不记得我,那有没有然后也无所谓了。”幽梦冷冷说罢,起身即走,此去架势容不得挽留。
“可我看你不像是无所谓的样子。”林苏青扬声道,他干脆不说挽留的话,而是激她。而后才恢复了平常的音量,道:“你似乎很在意我是否记得你。”
幽梦果然闻言停住了脚步,背对着他,斜了他一眼。
林苏青看了一眼案桌上空渴的茶具,想着倘若此时手里有一杯酒,倒还可以佯作一派潇洒,然而连一杯茶水也没有,总觉得会因此留不住幽梦。
不出所料,幽梦只是留了那一瞟,便径直走了。
“就这么让她走了?”狗子突然从窗户口冒出个毛绒绒脑袋来,小爪子扒拉着窗棂往里爬,“你不送送她吗?”
“原来你一直在外头偷听。”林苏青瞧它小短腿爬得分外吃力,仿佛一个没抓牢就会掉下去,但他并不打算起身去帮它。
“怎么了?我只说了我不碍你们的眼,又没说不偷听。”狗子说话时大半身子已经爬了进来,只剩下后腿儿一阵乱蹬,如何也蹬不上窗台。
“你不是会飞么,何苦要爬上爬下。”林苏青委实看不过去了,终于起身过去一把将它拎下来。
“你懂个锤锤,凡事都用法术的话,那活着多没有乐趣。”狗子翻了记白眼,撂他在窗前,兀自往木榻边小跑而去。
它向上一跳,咬住软垫就要往下拽,林苏青赶忙过去按住它,将软垫归位,而后将它提上了木榻卧着。
“哼,等你再活个几百年你就知道了,不自己寻点乐子,实在是活得腻歪。”狗子在软垫上踩来踩去,又用爪子蹭了蹭,将不平整的地方都抚平后,就着肚皮一趴,四脚散开,尾巴耷拉,似个伸脖伸腿儿的王八。
想来这个话题戳中了它的怨处,它懒洋洋的吐着舌头,还要不停地发着牢骚道:“关键还不能死,若是觉得活够了,于是去自缢吧,就成了笑话,特别是神仙妖怪们没一个短命的,倘若几千几万年就一个自缢的,那一成笑话就是几千几万年。若是故意去战场上送死吧,不仅要被笑话,还要被嘲讽。唉,现在同你说你肯定不明白,等你仙活个小五百年小千年的,你就能体会出一丢丢了。”
狗子自顾自说了半天,见林苏青没有应它,也应不上它,顿觉索然无味:“唉,鸡同鸭讲,说了你也不懂的。”
它收了收爪爪,枕在下巴底下,闭着眼睛慵懒问道:“你方才为何不去送送那个幽梦。”
“我送了啊。”
“送了?”
“对,目送。”
“……”狗子抬起一只眼皮冷眼瞧他,“你是觉得我最近脾气变好了,于是主动来讨打是吧?”
林苏青冲它乐呵呵道:“你以前脾气不好时,也没怎么打过呀。”
“你是兜里揣的毒药撒了?还是你自己当糖包吃了?瞧着不大正常。”狗子眯着眼睛观察着他的神色,“格外喜庆。”
“是,今天很不错。”的确不错,有主动送上门来线索。
“呵呵。”狗子咧着嘴嘲讽的笑了笑,而后提醒他道,“你可别怪我没有事先告诉你,你可别对那清幽梦掉以轻心,我可听闻她是主修药理的。”
“哦?是嘛,那倒是凑巧了。”
见林苏青得知此事竟是更为高兴,狗子登时就有些担心这小子要着了清幽梦的道,当即全睁开眼睛,郑重道:“你别以为你也懂药就能应对她,先不说你是个没什么经验的半吊子,就凭清幽梦是实实在在修行了一百多年,而你区区双十打头,人家那尝过的药草调过的毒,都比你吃过的米还多哩。你可别上赶着去当耗子了。”
“狗子。”林苏青许久不曾这样唤它,突然如是一唤,竟将它唤了一个激灵。
“放。”但也没什么好话回答。
林苏青习以为常也无暇再与它计较,遂直言道:“她说以前与我见过,而且……他认得主上赠我的血子坠子,听那意思是——曾经与她相遇时,我当时就带着。”
“哦。你说的我都知道,我又没聋。”狗子瞟了他一眼,便阖上了双眸,懒散道,“所以你想说什么。”
“我想问你——”林苏青敛容屏气,郑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