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几句话已给足对方面子,表示折剑杀人之仇一概掀过,算是向他们求情了。
谁知那群人依旧聋了也似,朝着洪天霁缓缓走来,不知是真聋呢,还是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洪天霁又把话说了一遍,仍是无人理会。
洪天霁长年坐这东海派第二把交椅,什么时候给人这般看轻了?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潜运神功,过不片刻,剑身上便结了一层寒冰。
此时虽已入冬,但要在剑上凝结薄冰,也不是寻常江湖人物所能,东海派门人弟子众人见他颇有集凝霜剑大成之势,无不精神大振。
寒风吹来,暗巷枯叶纷纷飘起,那群人却将洪天霁视若无物,只缓步向前。
洪天霁更不打话,手腕一振,刷地一剑刺出,便向那秃头男子胸口杀去。
那人面无表情,仍然不闪不格,洪天霁心下冷笑:“凭你这点工夫,也想在老夫面前装模作样?有你苦头吃了。”
剑尖甫及那人胸口,洪天霁大喝一声:“倒!”剑寒发出,一股阴寒无比的内力破体而入。
那人惨叫一声,仰天倒下。一群人本是井然有致的往前行来,这下立时大乱。
这洪天霁的剑法所长在于内力,看来那人虽然练有金钟罩之类的武功,却无法抵挡内家真气的攻势。
双方遭遇,力强者胜,那人登时落败,倒地不起。
洪天霁还剑入鞘,抱拳道:“在下班门弄斧,多有得罪,还请轿中朋友出来相见如何?”他前倨后恭,先给这群人一个下马威,逼得他们不敢再行放肆,却又留给他们一个面子,端的是老江湖的手段。
忽听轿旁一人尖声尖气的道:“你们这些顽匪刁民,干什么挡住巷道,不怕惹恼了公公么?”
众人见说话之人尖嘴猴腮,身着太监服饰,不知是何来历,都是起疑。
这厢洪天霁却是见闻广博之辈,乍见那人猿猴也似的外貌,登时想起了一人,当即一拱手,淡淡地道:“阁下是福永宫的毛总管吧。在下东海派洪天霁,有些私事在这巷中办理,还请公公行个方便。洪某必定感念在心。”
原来那猿猴模样的人是东厂里的要紧人物,真名叫做毛喜,福永宫的丽妃唤他做小喜子,但其他人自是无人敢这般称呼他。
洪天霁念在对方是朝廷中人,说话便谦和许多,好为自己留下余地。
只见毛喜眯起一双眼,眼窝上的皱纹挤在一块儿,猛一瞧来更像只猴子。
却听他尖起嗓门,冷笑道:“我管你们私事公事,你这老家伙要和咱说话,得先给我跪下!”
众人听他说话无礼至极,无不大怒。
洪天霁尚未回话,萧聚霜已是暴吼一声,喝道:“放你奶奶的狗屁!要咱们跪你这没鸟的太监,没的脏了我的膝盖!”
洪天霁听他说话重了,面色陡变,急忙向夏朔风使了个眼色。夏朔风急急拉住萧聚霜的衣袖,将他拖了开来。
毛喜是东厂的要紧人物,什么时候被人这般羞辱?一时狂怒不已,尖叫道:“你们好大胆,咱家是给你们骂得么?明日我一字不变,把你们的脏话上奏陈督公,看你们东海派如何交代!”
众人闻得“陈督公”三字,面色真如上了一层严霜。
夏朔风虽恨这些人下手毒辣,但一听是朝廷要员,只得忍气吞声,走了上来,拱手道:“我们几个师兄弟不过是乡村野人,向来不知朝廷礼仪,请毛公公大人大量,别与我们计较了。”说着连连躬身。
一旁洪天霁、余初霰等人互望一眼,脸上都有忧色。
此时朝政崩坏,政令颁行多由柳松一人把持。此人深受当为首辅,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势薰天,四下拉拢朝臣。
其次便是东厂的陈宏,倚仗厂卫职权,揭人阴私,栽赃谋害,是以另成一派。
东海派众人明白眼前这批人与东厂渊源极深,东海派虽有柳松撑腰,但得罪东厂岂同寻常?一时不知要如何应付。
那毛喜大怒欲狂,道:“你等既然知道我们是宫里的人,这就快快退开,咱们要进胡同里公干。若再不知死活,一率杀无赦!”毛喜说到后来声色俱厉,身后几名太监也涌上前来,各挺兵刃,向东海派众人逼近。
洪天霁摇头道:“毛公公,大家都是为朝廷办事,请别强人所难了。我这里有柳大人的令牌,要我东海派便宜行事,请您验过了。”说着将柳松的令牌奉上。
忽听一人女里女气的高声尖叫道:“柳松!柳松!你们东海派就知道有个柳松,眼里就没有我们督主陈大人吗?”
猛地轿帘一开,一人从轿中飘出,身法诡异,直如鬼魅。他手脚快极,一飘身出来,便伸手抢下洪天霁手中令牌,尖叫道:“你们尽拿柳松来吓唬人,叫他来见我!”
东海派众人见这名太监脸上煞白煞白,嘴上却擦得血红,好似那吐出鲜红舌头的吊死鬼一般,武功却是奇高,想起适才就是他用霸道诡异的兵器杀人,人人心里大起戒备之感,登时举剑在手,一齐退后。
洪天霁眼尖,已认出这人是东厂的副督公潘德厚。这人平素喜爱扮作吊死鬼、黑白无常,江湖中人背地里给了个外号叫作“东厂鬼魅”,便是讥讽他形容丑恶,行事古怪,便如地狱魔鬼一般。
洪天霁知道这“东厂鬼魅”脾气暴躁,宫里身分又高,绝非毛喜之辈可比,说来不能和他冲突,便躬身道:“潘公公,东海派洪天霁给您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