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婉从来不是那种娇贵的女生,有些方面还挺神经大条的。
就说亲戚不规律这个事,张东明说好几次了,这姑娘一直大大咧咧的不怎么上心,这没几天就过年了,再不押着她去看看,估计又得等一阵儿了。
八点多唐婉过来了,俩人待了会儿,九点的时候下楼了。
今天去看的老中医是牛秀茹托人帮张东明打听的,在县西门防疫站斜对过,俩人打车五六分钟在防疫站门口下了车。
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中医诊所,最后发现一个没牌子破的门脸就是。
“这么多人。”
唐婉进来吓了一跳,十多个人排队等着呢,男女都有,也有夫妻或者情侣一起来的,一共得有二十来人,不大的外屋堵的满满的。
“看来这大夫是行。”
这年头假行医的中医太多了,牛秀茹帮打听的也是,张东明本来还有点不放心,现在看到这才上午九点来钟就这么多人来排队看病,这大夫肯定是有两下子。
然后这大夫感觉挺能摆谱的,人们在外屋排队,他在里屋看病,外人不让进去,还有个门帘挡着,别说长啥样了,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俩人排队等了会儿,发现这大夫看病很慢,半个多点才看完俩人,他们前面还有十来个人呢,唐婉回头:“要不先回去吧,下午再来,人太多了。”
“下午没准人更多呢。”
“那就明天呗。”
“然后明天不行就后天是吧。”张东明笑着按了下她脑门:“你过去坐着,我排着就行了。”
俩人本来还以为得排到下午呢,后来发现大夫给每个人看的时间不一样,慢的半个来点,快的几分钟就完事了,快到十二点的时候轮到他们了。
张东明以为用不了一会儿,结果等了将近半个点唐婉才出来,这姑娘一出来就大口呼着气,估计是被里面浓烈的中药味熏的够呛。
张东明乐道:“咋样,说啥了?”
唐婉糊涂说:“问了一大堆身体的情况,然后又把脉、看舌头、按肚子啥的,最后说什么体寒别着凉、多泡脚、多吃鸭血猪血这个那个的,都熏迷糊了,我也没太记住。”
随后大夫给开了五百块钱的药方,十天的,唐婉看着那一大袋像草像树皮像树根的东西有点眼晕,张东明安慰说中药都是甜的,唐婉说才怪。
年底了车也不好打,来时候就是,俩人从诊所出来在路边等了会儿也没打着车,慢慢朝前面走着。
“拿家熬去,还是在我那儿?”
“在你那儿吧。”
“行,你妈上班那么忙,拿家去我还真有点不放心。”
“有啥不放心的。”
“没招啊,在吃药这件事上,对待我们唐老师要像对待三岁小孩一样。”
“这让你说的。”
俩人走了七八分钟,唐婉终于拦着了一辆出租:“走啊。”
张东明朝不远处仰了下头:“等会儿。”
唐婉跟司机说了声不好意思,起身朝看那边看了看,刚想问咋了,看到了个认识的人:“齐歆她妈。”
街道斜对面的小区门口,董燕在车旁边被五六个男的围着不知道在说什么。
张东明记着这时的董燕家在县西门这片,但具体哪个小区忘了,刚走过来看到小区门口的名字时想起来了,董燕家就是在东苑小区。
他是先留意到了小区的名字,然后才注意到了门口的董燕和那几个男人。
他之所以想看看,是因为他上辈子也是从包工头起家的,对其中的事情实在太了解太熟悉了,而董燕这时的场景,很符合他之前关于董燕发愁的事的猜测。
俩人过了街道,也没走太近,在能听清他们说话的地方停了下来。
董燕和那几个男人一直说着,也没注意到他俩。
“董老板,这没几天就过年了,你工钱不能不给我们呐……”
“董姐,我们好说,你先不给也行,可下边工人都等着我们呢,你这一点钱不给开,工人们咋过年呢,现在天天在我家门口堵着,我都不敢着家……”
“大妹子,我们也知道工程款没下来,知道你难,你不容易,可你说我们咋整啊,村里老少爷们跟着我出来干活,这快半年了一分钱没见着……”
“燕子,大生活着的时候我就跟着你们干,这都几年了,我老朱啥人你还不清楚,我这也是真没招了,哪怕你多少给一点,我回去也能有个交代……”
果然,跟张东明猜的一样。
年底了,这是下边工队堵董燕家来要钱来了。
05年以前这种情况太平常了,工程款下不来,工人工资开不出来,一到季度末或者年底就是各种要钱要账的,无论开发商还是大包二包三包四包……经常都不敢着家。
张东明上辈子也遇到过太多这种情况了。
这里面的原因很多也很复杂,要说的话一天也说不完,很多也不方便说,总之就是这时的社会环境和行业特点导致的,说建筑行业是社会性最强的行业,其根本原因也是在这儿。
董燕和几个工头说了好半天,其实来来回回说都是一个意思,就是几个工头要钱,董燕没钱。
然后看来董燕这个二包老板平时当的相当可以,几个工头虽然态度很坚决,但对她还都挺尊重的,起码没吵吵嚷嚷、骂骂咧咧的。
“董老板,反正今天你不给钱,我们是不能让你走……”
“董姐,我们理解你,你也得理解一下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