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山先生在越州的名头实在太大。
不单是因为美貌,也不单是因为修为,更因为她是名扬江南两道的音律大家,每有新曲问世,也和步安的诗词一样,能够聚拢灵气,效果虽然没有“莫听穿林打叶声”那么惊人,可胜在长久。
修行是细水长流,累日之功,能够和晴山先生搭上关系,修行便事半功倍。坊间传言,玲珑坊背后的势力极惊人,但也要卖晴山几分薄面,原因就在这里。
三步成诗的名头虽然近来叫得很响,但是名噪一时便迅速陨落、江郎才尽的诗人,世人也见得多了,况且步执道也只有一首“莫听穿林打叶声”流传出来,“彩袖殷勤捧玉钟”和“十年生死两茫茫”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论对修行人的吸引力,比不上始终有着稳定发挥的晴山。
晴山的加入,对于鬼捕七司来说,实在意义非凡,等于是直接宣告,这支鬼捕队伍非但能够在越州城立足,还能活得很好,比大伙儿之前期待得还要好。
所以,邓小闲、张瞎子和洛轻亭不是怕晴山出钱,把自己的股本稀释了,而是觉得有了晴山的鬼捕七司,值得赌上全部身家。
至于“步爷”是想了什么办法把晴山这尊“佛”请来的,他们一时想不通,只能将其归结为文人雅士志趣相投。
步安当然不许他们出尔反尔,既然做了七司管事儿的,就得有个管事儿的样子,稍稍惩戒私心,勉强也算是立威吧。
之前步安让素素去喊晴山,素素拍了她家的门,等到门开,喊了一声“公子让你出银子”就因为怕鬼而慌忙跑开。
晴山以为步公子又要来试探她,几乎把全部家当都带了过来,因此影伯才不放心地跟着。
步安自然不需要她出这么多,免得她真把七司管事儿的身份拿了去。
于是,晴山也只出了二十两,和张瞎子、洛轻亭持平。
这样一来,鬼捕七司凑份子的结果,就变成步安出了一百一十两,其余人总共出了一百零九两。这是一个大家都很满意的比例。
……
……
五月二十五,兰亭夏集的前一天。
阜平街上的楼家书馆,三三两两的童子念书声传到街上,认真却又稚嫩的声音,是这条僻静街道上的风景,每有路人经过,都要微笑驻足听上一会儿。
“爹爹!看谁回来了!”刚满十三岁,还一脸稚气的楼心昱,推开蒙学讲堂的大门。身后是他十一岁的弟弟,楼心旻。
楼云阚朝这对宝贝儿子瞪了一眼,正要发作,突然又听见一声“爹爹”,脸色立刻缓和下来,搓着手便走出了讲堂,经过楼心昱身旁时,并拢手指轻轻凿了凿他的小脑袋:“咆哮讲堂,扰人念书。”
门外站着的正是楼心悦、方菲儿和宋青。三人分别喊过“爹爹”和“楼伯伯”,各自行礼。
一旁讲堂的大门里,紧贴着门框,露出几张好奇的小脸,是刚刚还在上课的童子们,出来瞧热闹。
楼云阚笑着答应,接着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恍然道:“瞧我这日子过的,连兰亭夏集都给忘了!哎……心悦怎么闷闷不乐的,有什么难事不成?”
楼心悦还没说话,方菲儿便皱着眉头道:“步安不见了。”
“不见了?”楼云阚心说,昨天自己还见过呢,怎么就不见了呢。
楼心悦叹了口气道:“我们三人来时路过南城,步师弟租住的房子已经人去楼空,周围街坊都说他仓促搬走,背着大小包裹,许是远走他乡了。”
宋青气呼呼道:“准是因为那个劳什子婚约,他才一走了之的!”
楼云阚脸上挂笑:“我道是什么事情呢!你们跟我来!”说着便往街上走去。
不一会儿,几人站在大门紧闭的越州鬼捕七司外。
“这新开的鬼捕衙门,便是步公子一手操办的。”楼云阚笑道:“这块匾额,昨日一早才刚挂上去。”
楼心昱跑了几步,站到匾额下,装模作样的供着手:“姐!步公子昨日就是站在此处,说,往后要靠街坊们帮衬。身旁站了一排人,全是他请的伙计呢!”
看着鎏金熨字的越州鬼捕七司匾额,楼心悦、方菲儿和宋青三人,全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宋青喃喃道:“可我们走时,他身上就只剩二两银子了……”
就在这时,七司衙门紧闭的大门“嘎吱”一声开开。
“苏苏!真的是你!步师弟呢?”
“楼姐姐,方姐姐,宋青……”素素揉着迷迷糊糊地眼睛:“公子说,他要去赴鸿门宴,让我留着看家。”
……
……
修行人也分雅俗,在越州,子敬街上的玲珑坊是风雅的代表,运河畔的望江楼就是俗人的聚集地。
沿着楼梯拾级而上,周围全是朝他上下打量的好奇或者纯粹冷漠的眼神,步安那种至此踏入江湖的感觉就更加具体了。
这是他在越州修行圈子的头一回亮相,兹事体大,除了太孩子气的素素,和要为兰亭夏集做准备的晴山,步安把所有人都带出来了。
他本以为兰亭夏集自己也有份参与,但是到现在都没人来通知,估计是没戏了。
“花道士……又从哪家骗了银子,竟有闲钱来望江楼吃喝了?不去光顾你那些相好了吗?”说话的是个中年汉子,肤色黝黑,坐在二楼,低头瞥见了跟在步安身后的邓小闲。
“你个凿船害命的来得,我便也来得!可你揣着银子上春燕楼试试,我看哪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