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安放下盛粥的蓝边瓷碗,皱眉道:“你难道不曾听说,官府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安哥儿有所不知,奴家出来之前,便已经筹备了银子。可是……可是府署刚刚经过这番波折,竟无人肯收下奴家的银钱!”妇人急道。
“原来如此。”步安点点头:“你一张陌生面容,贸贸然哭哭啼啼上门,自然没人肯收你的影子。总要有人替你引荐。”
“安哥儿……”那妇人像是见了救命稻草一般,抬头抢道:“你来替我引荐可好!”
步安想了想道:“我去问问罢,你也回去准备准备。这么多条人命,可得做好破财消灾的准备。”
妇人赶紧称是,临走之前,问需备下多少银两,才能疏通关节。步安自然不肯说出准数,只是强调,事情难办。
送走妇人之后,花姑娘提着襦裙小跑回来,先是将信将疑地看着步安,紧接着笑道:“你早料到今日了,对不对?”
素素把粥喝完了又往嘴里塞了个包子,含糊不清地说道:“公子当然早知道了。”
花姑娘显然没有素素这么“迷信”公子,她没想明白的事情,总要想法弄清来龙去脉。
“你就算与藩台大人熟稔,也断然不会为此事相求,臬台大人张居平更是嫉恶如仇,你便是求他也无用。所以我想不通,你何来的把握。”花姑娘道。
“你既然知道张居平嫉恶如仇,就不该想不通。”步安笑道:“我来问你,步鸿轩犯了多少条罪?若非藩台大人顾全大局,该当作何处置?”
“步鸿轩犯下一十七条罪状,十恶不赦,理应株连九族……”花姑娘一言及此,突然眼中放光,沉声道:“公子是说,照张居平的性子,步鸿轩该当株连九族,因此在张大人看来,步氏族人早就该是死人了,哪里还有冤屈可言?!”
“你也没那么傻嘛。”步安笑笑道。
“你就不怕姓步的有人铤而走险,去汴京告御状?”花易寒知道嘉兴府署是同知张悬鹑说了算,江南东道是藩台孔浩言与臬台张居平说了算,这几条道都被步安掐住了,步氏族人全走不通,钦差大人又刚离开嘉兴,除了告御状,也别无他法了。
“那个三太爷叔今年八十四了,正活在坎儿上呢。你猜他在狱中能熬多久?”步安提醒道。
花易寒恍然道:“这么说,他们鸣冤无门,必定会求到公子这儿。”
“而我念在同族份上,总要尽力而为,帮他们破财消灾。”步安起身往院中走去,与此同时,随口说道:“一者是串通官府,抄家夺产,坑害同族;一者是为族人鸣冤昭雪,救人性命……你现在还觉得,我是临时改了主意吗?”
花姑娘追了两步,反驳道:“眼下步氏一族有点能耐的全都下了狱,妇人们看不穿,可是等到男人们出了狱,自然识破你的计谋,昭雪救人一说,岂不是不攻自破?”
“换做是你,你敢说破吗?”步安抽出长剑,迎着晨光舞了起来。他刺出一剑道:“鬼门关前走一遭!”掠过一道剑光:“不识阎王真面目!”接着跃起劈斩:“那就活该死绝!”
花易寒姑娘听得毛骨悚然,心说这根本就是一桩无所谓识破不识破的阳谋:步氏族人越清楚事情原委,便越明白步公子能在嘉兴府一手遮天,除非他们有心寻死,否则就只能忍气吞声。步公子平日里看上去和和气气,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其实这么狠毒的吗?
就在这时,步安练罢了自己照着《列缺剑谱》简化过的一套招式,收剑站定,朝着花姑娘嘻嘻一笑道:“我青龙步氏好歹也富了三四代了,总有些财物是抄家抄不出来的,只有拿来换命,才能挖出来。”
花易寒一时无语,愣了愣道:“公子,你好歹毒……”
步安笑笑道:“花姑娘,你好天真……”
花易寒想要反驳,却发现跟步公子一比,自己还真有些天真。以谋士标准来衡量的话,简直是天真得可笑……只是,步公子似乎根本不需要谋士,只需要一个管家而已。
花姑娘理想破灭,委实有些灰心。
“公子,”她说:“我毕竟是玲珑坊的人,往后在公子手底下做事,也需要给玲珑坊一些交代的。”
步安闻言收剑入鞘,笑吟吟看着花姑娘道:“你是不是说错话了?”
花姑娘沉吟片刻,莞尔笑道:“错了错了,易寒是公子的人,只因公子偶尔要用到玲珑坊,因此要给他们一些交代。”
步安一抬眉,亦真亦假地问道:“是真心这么觉得?还是像步家那些人一样,被我逼的没有办法了?”
花易寒正色道:“易寒觉得,公子这座庙,比玲珑坊更大,是以甘愿追随公子,绝无戏言!”
“我原来是座大庙吗?”步安微微一笑,心说这姑娘还挺坦诚,把“抱大腿”说得名正言顺,不过,自己这条“大腿”却有些虚,他也不愿藏着掖着,直言道:“假如我告诉你,不久之前,皇上刚刚开了金口,遵循那张婚约不变,仍旧要我三年之后,入赘余家呢?”
花易寒也没想到会出这种岔子,面色微变,想了想才道:“那公子作何打算?”
素素听到这里,也一脸紧张地看着步安。
“我觉得你当初在越州玲珑坊的后院里,与我说过的那条上策,听着还不错。”步安答道。
花易寒明显有些激动,只是竭力压抑着,她近来与步安朝夕相处,耳濡目染之下,似乎也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