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已经习惯了方琴曳对着他,恨到拔剑相向的时候,如今,虽然方琴曳对着他,还是没有个好脸色,甚至也没有一句好话,但是云珏却已经觉得要好了很多,甚至是那只水袋里的水喝起来,也是甚为甘甜。
“你不担心吗?”方琴曳看了他半晌,却是有些不解他嘴角轻勾起的笑容,忍不住问道。
“担心什么?”挑起眉头,云珏反倒是不解了。
“担心的事情应该挺多吧?担心能不能洗刷你们身上的罪名,担心影响了你们沧溟岛的清誉,担心会让你父亲失望,还有,担心会输给我们,拿不到伏魔剑。”方琴曳说着,嘴角半牵,已现嘲弄。
云珏皱了皱眉,张口才要说话,方琴曳却竟先于他开了口。
“命运真是惊人的相似,不是吗?你曾经,已经因为伏魔剑,做出过一次抉择,而今日,我们又要因这伏魔剑分出一个高低。”
云珏眸光一暗,握着那只水袋的手下意识地收紧,那水袋不堪他的力道,倏地,便是爆裂开来,里面的清水汩汩地淌了出来,湿了他身上的衣袍,他却是毫无所觉一般,只是沉敛着一双眸子,压住眸底的痛色。
伏魔剑,是他与方琴曳的心结,是他们彼此心上,拔也拔不掉的一根刺。
他的沉默,似乎是在方琴曳的意料之中,她并未对此多说什么,只是垂眼看着他被清水湿透的衣袍,从他袍摆一路滑落的水,一滴滴没入了他脚下的泥土之中,两人便就这样一坐一立,无声地沉默着。
直到一声“谁”,楚阳一声喝令,然后,已是拔剑顺着他方才听到声音的方向追了过去。
而方琴曳亦是不敢大意,叫了几个玄墓派弟子,让曲未浓和那个叫岳青青的灵桑派弟子守着云珏、云懋兄弟,便也追了上去。
一番忙乱,谁也没有瞧见一道身影极快地掠过面前的草丛,提着裙摆,蹑手蹑脚地朝着方才顾轻涯走去的那个方向而去。
将一无所知的云珏、云懋,最要紧是曲未浓和岳青青抛在身后,闻歌小小地松了一口气,动作这才稍稍大了一些,一边拨开与比她还要高些的草丛,一边往前走去。
走了一会儿,远远瞧见两道白影,都穿着白中带紫的衣袍,闻歌连忙蹲了下去,借着那草丛遮掩住自己的身形。待得他们走得近了,闻歌悄悄一看,果真是方才说要去探路的萧允和叶空蝉,看他们脚步的方向,正是他们刚才的落脚处。
看来,他们没有撞见顾轻涯,也没有找到伏魔剑。
只是……这样一来,他们回去,与曲未浓他们一碰面,事情只怕又要起变化了,他们的时间不多。
闻歌心思电转,好不容易耐着性子等到那两人走远了,她连忙直起身,便是快步朝前狂奔。
只是,那些草实在长得太过茂盛,处处阻碍她的步伐,哪怕是她已经出了一身的汗,但实际上,也不怎么快得起来。
她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凤拾遗靠谱一些,将方琴曳他们引得远一些,而萧允他们蠢一些,晚点儿再看穿她这拙劣的调虎离山之计,为她和顾五夺剑多争取些时间。
闻歌一路胡思乱想着,因为有些急,加上这路确实不怎么好走,不一会儿,便已是一身的汗。
好在,她很快眼睛便亮了起来,因为,一抬眼,便从草丛的缝隙间,瞧见了她熟悉无比的背影。
前面不远处,是一个小小的湖,其实,说是一个湖,倒不如说是一个深潭,因为远远看去,也能发现那潭水颜色深幽,只怕是不浅。
不过那些都不在闻歌眼里,顾轻涯就站在那儿,在闻歌眼里,这便足以让其他所有的景致都点点褪色。
不过……他好像还没有将人引出来。
闻歌想到,然后举步,正要开口唤他的名字,然后,举步靠近他……
下一刻,却是动作也好,笑容也罢,都是瞬间僵凝。
那……那是什么?
闻歌神情有些木木的,近乎呆滞地看着前面不远处顾轻涯两手平伸,然后,一股黑烟便从他指掌间,丝丝缕缕飘了出来,墨色越来越浓,那些黑烟渐渐笼成了一个袋子,将他周身如同茧缚一般层层包裹了起来。
刹那间,闻歌都已经看不见他了,而那深潭边,却好似卷起了黑色的飓风。
顾轻涯平伸的手掌用力往天上一击,那层层将他裹缚的黑烟便化为一道冲天的飓风,呼啸着刮过深潭。
风,好大,刹那间,飞沙走石。
闻歌下意识地回头闭眼,被风吹得睁不开眼来,但心底,亦是刮起了飓风。
风沙太大了,进了她的眼,眼睛生疼,便有些热烫的液体从眼里疯狂地涌了出来。
有些话,像是魔咒一般,在她耳畔回响。
“……你想没想过……他是什么人……”
“我出身镜海神族……”
“你那怕水的毛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若是有一天,我有事瞒了你呢?你会不会原谅我?”
风卷过湖岸,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闻歌蹲在草丛里,环抱着自己,明明风沙已经平息,她的眼却是睁不开,只有眼泪不停地从她紧闭的眼帘下涌出来,一滴滴,蜿蜒成溪,湿了面。
前面,飓风的源头处,顾轻涯将高举的双手缓缓放了下来,然后,一点点背在了身后,将眼睁开,身姿如松地站在那个深潭边上,面上的神色比他惯常的清雅从容要冷肃了许多,眼里,尖锐如冰。
那是,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