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给我看看!”
都说好奇心可以杀死猫。闻歌自来就是个将八卦当成终生事业来坚持的,如今,好奇心起,更是再顾不得稍早对韩铮的忌惮,一把将淳于冉手中那卷明黄夺了过来。
淳于冉倒也没有硬是不让她看,所以,她很轻易就夺了过去。
闻歌起先还以为是多么了不得的东西呢,哪知一看,却是……
“哈!”一声嗤笑了出来,“罪己诏啊?”闻歌还真是没想到。
那卷明黄不是什么,正是乾帝弥留之际,留下的罪己诏,当中一字不落地阐述了松陵大战的始末,虽然不无对自己的狡辩之意,但好歹没有不要脸地将一切遮掩。
这一纸罪己诏,对于帝王而言,也许,已经是最大的让步,可是,听在韩铮他们耳里,却好似笑话一场。
给忠心护国的将士安上莫须有的罪名,数十万的人命呐!最终,却只得了他轻飘飘的一纸罪己诏。
可是……除此之外,他们又还能得到什么呢?
很多事情,已经既定。无论怎样做,哪怕是韩铮如愿,将萧旭,甚至是乾帝都斩杀当前,除了泄一时之愤,又能如何呢?这数十万军民的性命都再已换不回了。
如今,乾帝承认了他的错误。这数十万军民的牺牲得到了正名,似乎……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韩铮本来想问的,就是一句为什么,还有,可曾安心。
而这一纸罪己诏,便已说明,乾帝即便是贵为帝王,彼时,做下这个决定时,或许并无犹豫,但这些年,却是未必好过。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至少,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也还了世间,一个真相。
韩铮显然也是明白,笑着,笑着,那疯狂的笑声终于是趋于平静,却已笑到泪流满面。
淳于冉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走上前,在他身边蹲下,抬起手,将他牢牢环在了怀中。
两人就这样相依着,一个无声的哭,一个无声的抚慰,两心契合。
天空,慢慢地褪去了黑色,转为纯粹的天青色。
原来正是夜晚,一抬眼,便能见漫天星辰。
也许是因为沉浸在那样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黑里太久了,也许是见惯了昼夜不分的松陵原,头一回见到松陵原的夜色与天空,众人皆是惊为天人。
深蓝近黑的天幕,好似柔滑到极致的上品丝绸,璀璨的星辰点缀其间,晶亮恍若宝石。闪烁间,熠熠生辉,美得耀眼,却美得出尘。
“松陵原的夜色……就该是这样的美!”还是这样的美!她记忆当中的美!闻歌抬眼望着星空,嘴角勾起了浅浅的笑痕。
再望向那对在星空之下相拥的人影时,敛下眸色,微黯。
“顾兄?”叶空蝉却是没有欣赏美景的闲情逸致,自问尽了人情,所以,举步朝着相拥的韩铮与淳于冉走去,谁知,半道却被顾轻涯给拦住了,所以,他低头看了看挡在他身前的那只手臂,再抬眼望向顾轻涯,皱眉,不解,询问。顾轻涯总该解释一下他此举何意吧!
顾轻涯神色仍是淡淡,“叶兄稍安勿躁,且先再等等吧!”
等?等什么?叶空蝉心中疑虑更深。
“松陵原成了猛鬼陵,这桩事,叶兄或许当真不知,但这里,确实有不少贵派的手笔,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们如今也不好说。但韩都尉与韩夫人结缘于战火离分之中,新婚燕尔便是生离死别,这一别,便是数十年,历经磨难方得再见,韩都尉与夫人曾有过日出之约,可因为种种缘由,一直未曾允诺……”顾轻涯说罢,已是抬头看了看天,“我看这天色,离天亮怕也是不远了,左右叶兄再急,也不差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何不成人之美?”
叶空蝉听得皱眉,心中有些五味杂陈,奈何,顾轻涯这一番话,他若是不允,好似真有些不近人情,没了法子,他只得扭过头,走开了,眼不见为净。反正离天亮确也不远了。
理是这么一个理,说是这么说,但叶空蝉心底到底是憋了一口气,虽然不发一言就扭头走了,但那步子却委实迈得有些重。
闻歌看在眼里,挑了眉,“这位叶少侠心火旺着呢!你何苦去触他霉头?要我说啊,他们与萧旭同出一脉,即便让他们给韩铮、阿冉他们下跪也不为过,如今不过是让他们等上一等,就这般受不住了,这郇山还真是天下第一修仙大派,这门下弟子的气量也是一等一的。”
闻歌语调里的嘲弄可是半点儿没有隐藏,倒是让顾轻涯听得眉眼弯弯,敢情这一位是完全忘了她父亲与她嘲弄的这些人也是同出一脉呢!不过这般敢爱敢恨的性子啊……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好了!稍安勿躁!咱们一会儿还要仰仗叶兄他们相帮呢!”这松陵原多少孤魂怨鬼,都还等着超度呢!还这里一方清明安泰,总不能只是嘴上说说,半分力气不使吧?
闻歌耸肩,她不是没有当面呛过去么?已经算很给面子了吧?
天际,一线鱼肚白慢慢地扩大,天幕的天青色一点点转淡,一缕红光破云而出,天边的云彩尽皆被染成了绚丽的霞色。紧接着,一轮火红的圆日从地平面缓缓升了起来,将光与热,尽数倾洒在这片已经被遮蔽了太久的土地之上。
风儿轻拂,处处可见,皆是一片凋敝。
风里,没有闻歌想念的蔓蔓青草的芳香,但她相信,终有一日,松陵原,会变回她记忆当中最美的样子。
破晓时分,韩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