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陈禹诧异的看过来。他没有想到负责进攻襄阳的萧摩诃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主帅心中惴惴,这一战想要打起来,可就要比想象中的还有麻烦了。
甚至换句话说,甚至就连一向以敢打敢冲闻名的萧摩诃,面对这战局都感到棘手,这襄阳到底有多少阴谋?
萧摩诃眯了眯眼,没有说话。
襄阳这一战他是不想打的,南陈在荆州的兵力实际上并不算充足,哪怕是留下了本来应该支援李荩忱的兵马和粮草,实际上也就足够支撑防守,现在强行进攻襄阳,未免有些贪心。
不过好在襄阳城中的守军也没有原来多,守卫襄阳的也不是那个难对付的尉迟迥——虽然尉迟惇也不是等闲之辈,但是至少不会有如乃父那样给南陈将领们太多的心理压力。
然而话虽如此,萧摩诃却并不觉得这襄阳城是北周因为巴蜀的变乱而无意之间露出来的破绽。
主持一线的尉迟迥也好,坐镇朝堂上的杨坚和宇文宪也罢,难道真的会对这个偌大战略空隙坐视不理?
毕竟巴蜀就只有李荩忱一支孤军,敌人真的只打算在巴蜀大动干戈?尉迟迥和韦孝宽两人确实是名头响亮,可是萧摩诃也注意到了这两个人麾下的兵马并不多。
那么北周剩下的主力大军都去哪里了?
他今天当着这么多人不给淳于量面子,实际上也是出于这样的考量。将帅不和,萧摩诃就有足够的理由在这襄阳城下顿兵不前。现在城中的尉迟惇等着他出招,那他干脆也一动不动。
襄阳城池高大坚固,城防准备完善、粮草囤积众多,足够坚守,更不要说还有水寨联络襄樊两城,沟通南北两岸。萧摩诃是参与过之前吴明彻进攻徐州的战斗的,徐州的城池比之襄阳尚且有所不及,而当时尚且让吴明彻在城下停留了那么久,最后不得不转兵吕梁。
按照萧摩诃的粗略估算,进攻襄阳就意味着一场至少持续半年的围城大战,这期间需要保证士卒的源源不断的补充以及粮草的运输不受阻挠,这些都是南陈做不到的、
尤其是现在陈顼还意图能够同时在襄阳和淮北两个方向上打开局面,这就意味着对粮草兵马更多的要求。
南陈的国力怎样,萧摩诃心知肚明,如果单单是攻城的话,萧摩诃尚且可以尝试着打一打,至少给陈顼一个合情合理的交代。但是如果还要再面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的北周主力大军的情况下,萧摩诃是万万不敢做出攻城的决断的。
他必须要对这南陈剩下不多的主力负责,这一支大军从吕梁转战荆州,支撑着整个南陈江山,如果损失惨重的话,在短时间甚至七八年内,南陈都将没有任何发动反击的力量。
算起来,萧摩诃微微侧头看向舆图,舆图上巴蜀、荆州和淮北三个方向上,无数标明敌我的箭头正在对峙。而这里面箭头大小差距最明显的就是巴蜀,这一场燃烧整个大地的战火,实际上也是从那里爆发出来的。
巴蜀,巴蜀那边的死或生,实在是太重要了······
“走,去见见淳于将军,另外派人去邀请任将军。”萧摩诃沉声说道,“记得说话一定要客气。”
陈禹一时间被萧摩诃弄得有些迷糊,不过还是急忙应了一声:“诺!”
只要萧摩诃心中有数就好,现在陈禹最担心的还是萧摩诃,无论怎么说萧摩诃都是这一支大军的核心······
萧摩诃看着转身离去的陈禹,缓缓攥紧拳头。
伯清,你在巴蜀可一定要保重。还有李世忠,不管巴蜀能不能守住,你们一定要活着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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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声此起彼伏,小小的山坡上几乎铺满了尸体,后面冲上来的士卒只能不断的踩着倒下的袍泽弟兄的尸骨向前,鲜血不知不觉已经汇聚成溪流,在尸体之间肆意的纵横流淌。
“将军!”两名幢将快步跑过来,齐齐冲着萧世廉拱手。
现在守在山顶上的只剩下了一两百人,他们靠在几辆辎重大车上,几乎没有一丝力气。就在刚才的进攻之中,双方都拼尽了全力,甚至从来都纹丝不动有如定海神针的尉迟迥将旗也在最后关头开始向前移动,使得原本已经没有太多斗志的北周士卒再一次爆发出怒吼,直接突破山腰上的防线,逼迫着萧世廉不得不退守山顶。
这里是最后的防线,而萧世廉身边也是最后的兵力。他手下的仗主和幢将们几乎都填入到了这一个巨大的绞肉磨坊之中,现在剩下的也就只有这两个幢将。
程峰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冲着两个人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搀扶萧世廉。原本萧世廉的腿上就有伤口,在后来的拼杀中更是不知道身上披伤几处,最初的那伤口早就忘到九霄云外了。
萧世廉一摆手,根本不用程峰来搀扶,径直对那两名幢将说道:“盘龙郡城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么?”
负责打探消息的那幢将苦着脸摇了摇头:“半个时辰之前还没有,现在就不知道了······”
顿了一下,他下意识的向前一步:“将军,让我们这些斥候也填进来吧,我们好歹有十几个人,大家只是这样在盘龙郡和这孙家门之间来往传递消息,实在是心中憋屈!”
“再憋屈也不准违反将令!”萧世廉干脆利落的否决,旋即苦笑一声,“你们不把撤退的消息送过来,这一战可就得接着打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