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伤员其实并不算非常多。”不久之后,杨妙也舒服的趴在床榻上,被李荩忱捏着肩膀,“所以明天这个时候应该就已经都处理的差不多了。”
“伤员不多还不是因为打的太惨烈了。”陈宣华解释道,“妙儿你没有带着队伍去北岸,尸体一直从河滩铺到壁垒内外,每个缺口处又是人、又是马,当时我们就都吐了出来,几个胆子小的差点儿没有直接晕过去。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长公主。”
杨妙叹息一声:“陛下,请恕臣妾多言,这一场大战之后,应该就会太平了吧,如此惨烈的战事,即使是医术已经今非昔比,也终究没有办法做到挽救所有人。”
李荩忱一时默然,从东汉末年黄巾起义到现在已经快要四百年了,这四百年中,除了西晋立国之初的几十年之外,战乱几乎从来没有停止过,一代又一代的百姓虽然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但是对于和平的期待和渴望也从未失去。
大汉立国之后,虽然国内注重休养生息,诸如巴蜀、荆襄等地已经堪称鱼米之乡,但是对外征战,从南到北一直都没有少过,因此现在国内反战的情绪也已经越来越高,要不是现在向北进攻的过程中能够给江南带来足够的利益,恐怕江南的那些商贾和官员们早就已经叫嚷着不能再打了。
身为皇帝,李荩忱当然能够察觉到这种情绪,因此他也相对应的扶持起来了以杨素为代表的北方文武官员和这种反战的思潮相对抗,并且为他们提供了诸如各种报纸这样的对抗平台,报纸作为官方媒体,自然会尽可能地将有利于朝廷政策的想法呈现出来,而反对的人想要表达自己的想法,也只能尽可能的通过报纸来表达,在报纸具有倾向性的筛选下,反对的声音少,赞同的声音多,阅览过报纸的人,自然也就逐渐倾向于赞同。
从众心理本来就是很常见的心理,尤其是在华夏文化之中,“明哲保身”的说法一直以来都颇有市场,人们不愿意去做出头鸟,当然就会使得舆论在不管情愿还是不情愿的情况下,逐渐跟随李荩忱的意志走,李荩忱倾向于北伐,那么报纸的宣传也倾向于北伐,所有看到报纸的人自然而然的也就会认为大家都坚持北伐,就算自己反对战争,最好也先保持沉默。
不过李荩忱虽然一直在主导着舆论并且压制着其余的声音,但是他终究没有办法把这些想法从很多人的脑海之中根除。
李荩忱瞥向杨妙,他不确定的是,这是杨妙自己的想法,还是什么人在背后的唆使。
让自己的后宫妃嫔们出来做事,固然是有好处的,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减少她们内部的明争暗斗、争风吃醋,而且也能够作为大汉所推行的女子自强思想的榜样,从而鼓励这种风气以弥补现在大汉内部劳动力不足的现象,但是肯定也是有风险的,比如会增加妃嫔和外臣接触的次数,外臣的一些想法自然就会尝试着通过她们的渠道传达到陛下的耳边。
枕边风是从古至今都非常简单却有效的办法。
李荩忱手上的动作顿住,杨妙当然也感受到了,她回过头,看到李荩忱若有所思的神情,急忙想要解释什么,但是又怕自己说多了反而引起误会,只能向后缩了缩,同时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旁边在整理文档的陈宣华,楚楚可怜。
陈宣华显然也听到了杨妙的话,此时开口说道:“陛下,妙儿只是看到了今日战场上的情景,有感而发,乃是无心之语,请陛下不要责罚。”
李荩忱对杨妙招了招手,杨妙乖乖的靠过来,而李荩忱揽着她的肩:“没事,朕心里拿的住方寸,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战事至此,我大汉已经付出了太多的牺牲,越是这样,朕越是不能半途而废,唯有拿下邺城,尽快平定整个北方,才能够对得起从江南一路到北方无数将士的牺牲。”
杨妙到底是北方女子出身,自身身份又很敏感,所以李荩忱并不相信会有人把主意打到她的身上,打到陈宣华这个小傻妞的身上还差不多,因此杨妙刚才的话应该只是自己内心的想法。
女人本来就容易产生慈悲之心,因此会有这样的想法也在情理之中,不过算是给李荩忱提了一个醒。
北方的战事,必须要尽快结束了。
再拖下去的话,很有可能会引发背后的不满。
“在此之前,还得辛苦你们了。”李荩忱的语气之中也带着愧疚,自己的本意的确是不想让后宫妃嫔们整日里无所事事,但是现在她们带着医疗队冲在前面,实际上也是冒着生命危险的,这实际上已经超出了李荩忱原本的意思。
“跟着陛下,辛苦但是命不苦。”杨妙抱住李荩忱,“刚才陛下的神情看上去好可怕呢,妾身就怕陛下生气了把妾身撵走。”
李荩忱笑了笑:“你舍得走,朕还不舍得呢。”
“可以了可以了,妙儿我们去查房。”陈宣华在旁边看不下去了,伸手拍了拍杨妙。
帘幕外同样传来了鲍兴的声音:“陛下,通事馆通事卿许君于白沟北岸求见!”
“谁?!”李荩忱霍然起身。
“通事卿许善心。”
“许卿回来了?”李荩忱露出喜色,对着陈宣华和杨妙使了一个眼色,两人乖乖的从另外一个门出去查房了。
“是!”
“快,速速让他来觐见!”李荩忱伸手掀开帘幕,又觉得不妥,“不,朕亲自去南岸迎接!”
鲍兴怔了一下,急忙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