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自远近村庄,
每座城堡和市镇,
来到埃尔国王麾下,
渴望赢得荣耀。
他从中挑选精锐,
与他的儿子:西撒、西门和兰辛,
驾战船出海,直达撒克逊海岸。
要么在新的疆土成就名声,
要么身形俱灭。
他们扬帆划桨,好似三只鲣鸟,
浮掠在泡沫之海。”
大厅中,诗人的歌声穿透了酒精造成的晕眩,如海浪拍打在众领主面上,人们高举酒杯,静听着古代盎格鲁撒克逊人的事迹:埃尔国王的儿子如何在罗马废墟前感叹那个帝国的颓废,快船“鱼鹰”号上的水手葛力马如何与肯特人交谈,这个来自北方奥里克部落的萨克森渔民听对方如数家珍地叙述着不列颠诸王国:东盎格利亚的北境与南境、埃比萨国王统治的埃塞克斯、偏安一隅的朱特部落领地黑斯廷斯,而在北方,盎格鲁人的至高首领亨吉斯特的林尼乌斯王国传说已扩张至凯尔埃布洛克——后世的著名要塞约克。
在闪耀着珍珠光芒的炉火旁,萨克森公爵正观察着他的客人,英格兰的埃德加国王。此时歌谣恰好提到北方不列颠人的高德丁王国、西北的埃密特王国,以及不列颠腹地的迪纳斯·埃姆里斯要塞——所有不列颠人的领袖沃蒂根国王的都城。公爵暗自忖道:这一段大概是在吹捧埃德加征服威尔士的功业吧。
虽然英格兰国王的做法非常不符合礼仪——客人并不应在主人的大厅中令自己的诗人吟唱,不过这些新鲜的内容对萨克森领主们来说却颇有吸引力,他们早已厌倦了自家的陈腔滥调,听到这种描述萨克森人的祖先在海外征服列国的故事,一时皆为之心折。
很快,英格兰诗人的里拉琴奏出另一种旋律,这是一支法兰克的古曲,与骑士罗兰的歌谣差不多,只是在萨克森领主耳中,这些故事就不算顺耳了。
查理曼在萨克森的战争此时听在这些昔日法兰克与萨克森贵族后裔的耳中,越来越像亨利皇帝对萨克森叛乱的残酷镇压,当听见查理曼自称“吾流尽四千萨克森人之血”时,在场的领主更是双目血赤,萨克森公爵也勃然而作:“陛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的大人,您难道听不见吗?”埃德加毫无畏惧地直言不讳,“在霍亨缪尔瑟,萨克森人的名声受到了损害,接下来四面八方的敌人就会降临,若是大人甘愿受到皇帝的摆布,不妨龟缩到亨利的羽翼之下,受那贿选的伪教宗庇护。若大人不愿屈服,我们便是血脉相通的盟友,必会自海上源源不断地支持大人的正义事业。”
在离开公爵的大厅时,埃德加松了口气,奥托·冯·诺德海姆出乎意料地帮助萨克森公爵下了决心,这使埃德加的计划终于可以进行下去。
之前他已经用东盎格利亚的领地向布洛涅伯爵换取了一座海岸村庄,此时又得到了萨克森公爵的许诺,英格兰人将在埃姆斯河口长期租借港口,租金则以对萨克森战争的支援抵偿,埃德加曾经制定过一个备案:如果萨克森公爵不答应英格兰人使用公国的港口,他就会提出在赫里戈兰岛建立一个新港,赫里戈兰在名义上属于丹麦国王,而此时的丹麦领主正陷入内战之中,时刻警惕着自己的邻居,绝不会管得了一座遥远的孤岛。
在布洛涅海岸边,那片被埃德加称作加莱的土地上,一座庞大的要塞正在以可见的速度拔地而起,对布洛涅伯爵而言,这是一笔报偿丰厚的交易,他因此获得了相当于一个英格兰霍尔德领主(hold)的领地——大致为一个伯爵领地的一半,这甚至超过了当初诺曼底公爵许诺给他的英格兰封地面积。加莱的新领主则是彼得伯勒的赫里沃德,这名英格兰郡长主动提出用自己继承的乌尔夫领主的土地交换了加莱的城堡,他在佛兰德、丹麦等地结交颇广,对于海上的劫掠和贸易事业都非常熟悉,在他眼中,加莱若是掌握在英格兰王国手中,必会成为北方最繁华的港口之一,这比那些东盎格利亚沼泽边的土地可要有价值多了。
赫里沃德曾经是一名武士,但是他最好的年华正在消逝,就像麦西亚的莫卡伯爵一样,这些战争领主如今只能在庭院和山林间消磨时光,赫里沃德上次见到麦西亚伯爵还是去年圣诞节的时候,伯爵身边的华服侍卫换成了年轻的威尔士女人,赫里沃德记得对方大笑着提起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少私生子时的表情,那是一张正在走向坟墓的面容:两眼深邃、面颊凹陷,好似恶龙窟穴,只是早已熄灭了火焰。赫里沃德并不想如此老去,如今人们还记得并畏惧他的长剑,林肯郡以南的土地上,盎格鲁人和丹麦人津津乐道着“醒觉者”赫里沃德只手屠杀二十名诺曼骑士的事迹,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他现在甚至打不赢一个酒馆里斗拳的醉鬼。
不过埃德加国王倒是很高兴他能主动请缨驻守加莱,大概是希望他的名声可以对附近的诺曼领主造成一定威慑——那些名字里有珀西、蒙哥马利或者曼德维尔的家伙们大概不会没听说过曾令威廉公爵折戟沉沙的野蛮人赫里沃德领主吧。
加莱港口逐渐成型的时候,东方海面出现了一艘风帆快船,英格兰人认出了自己的船只式样,他们撤去早先建立的防御设施,将那龙骨坚固的橡木帆船迎接进来。一名手持梣木矛杆的士兵纵马前去通知赫里沃德大人,不久,林肯郡长便来到海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