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加国王见到伍尔夫斯坦主教的一刻,就知道他已经不行了。主教的侍从当时用一枚银勺舀着绿色的“蜂蜜”,一点点喂到他的口中,毕竟以主教眼下坏疽的情形,只有靠这种大麻精制作的饮料才能缓解痛苦。
这一年见证了许多老一代人的亡故,征服者威廉的岳母阿黛尔伯爵夫人便是其中之一;而瑞典的哈康国王驾崩直接牵动了丹麦的内战局势,正如波兰发生的事情一样——四月间,克拉科夫大主教遇害,这一事件引发了波兰国王的倒台,这个曾经支持萨克森叛乱的君主是亨利皇帝在东方的主要敌人,也是教宗格里高利的重要盟友。
英格兰的事情更微妙些,约克大主教的去世将带来一个重要教区的权力真空,值此教会改革如火如荼之际,罗马方面刚刚表达了希望英格兰教会接受一个来自拉特兰宫的人选之意。埃德加国王确认了伍尔夫斯坦主教的病情后,随即开始准备南下,以和利奥夫里克主教讨论这一问题,他非常明白改革派的主张,教会不但希望净化内部,恢复到苦修和清贫的道路上来,更希望改变古代的罗马帝国灭亡以后的政治格局:长期以来,教会对掌握世俗权力的西方诸王国只能屈意阿从,前任的萨克森皇帝便曾经亲手废立过三个教皇!埃德加虽然对意大利的政治并无兴趣,没有亨利皇帝那样操纵教会的野心,但同样不愿意在叙任权问题上低头,更不会答应如克罗地亚人一般,自认为教宗的附庸。
“我们已经在学院课程的事情上得罪了罗马,如果现在接受一个意大利主教,那么事情会发展到什么地步?就凭威斯敏斯特的那些雕像,陛下您甚至可能被宣布为异端!”巴思修道院长比国王本人更清楚他的许多举措是多么惊世骇俗,上个月,他在国王学院听过一次地理博物课,一个丹麦血统的学生竟公开宣称,北方世界的“极光”乃是瓦尔基里们在收割战士的灵魂!
埃德加也明白院长的抱怨出自一片好心,不过他还是觉得这个时代的人们有些过于死板,他们甚至对自己在教堂里安装喷泉都会感到震惊。
“最近法兰西的情况如何?”埃德加不希望继续谈论自己的种种举措,便转移了话题。
“托斯卡纳的玛蒂尔达夫人还在和他的外甥争吵,据说亨利皇帝和腓力国王都已经向凡尔登派出了使节。”院长简单地说道。
玛蒂尔达夫人自然是风云人物,她的外甥戈弗雷此时倒谈不上什么名声,这个未来的圣墓守护者当下在各国宫廷中只被当做布洛涅伯爵的次子,而他的舅母则是托斯卡纳的领主,教宗的密友,在某些来自亨利皇帝宫廷的恶意传闻中,她甚至和教宗之间存在更加私密的关系!
“看来这一次皇帝和那位骄傲的夫人总算找到共同的立场了。”埃德加露出一丝笑意。
“立刻向法兰西国王派出使者,就说英格兰一定会支持戈弗雷的合法权利,必要时我们甚至可以向低地派出援军!”埃德加的决定显得非常突兀,他和布洛涅伯爵一家谈不上什么交情,无非是尤斯塔斯伯爵曾是忏悔者爱德华的妹夫罢了。
国王深知,下洛林公国的问题并不会改变教廷与皇帝的斗争大局,但是他总算可以利用这一事件暂时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只要等那个年轻的萨利安皇帝击败鲁道夫,罗马就顾不上英格兰的主教任命了。
见到坎特伯雷主教时,对方身披着一件白色法袍,精致得似乎不会沾染一丝灰尘,英格兰教会的这种作风或许就是受到罗马方面质疑的一个因素吧,埃德加在自己的时代里曾见过一场法兰西南部的弥撒,对那种繁文缛节的装饰印象颇深,倒没有想到现下圣彼得之宗座对恪守清贫的誓愿会是如此执着。
“陛下,我们刚刚收到消息,约克主教阁下已经去世。”
坎特伯雷主教的话令所有人立刻划了一个十字,然后彻特西修道院长伍尔夫沃尔德就开始抱怨起来:“圣座的使节已经到了,这真是一场灾难,陛下您知道那个年轻人是怎么说的吗?他一下船就开始指责我们的教会是如何堕落——我活到现在,第一次被人叫成一头好色的公羊!”
看见国王迷惑的表情,坎特伯雷主教解释道:“罗马方面要求我们遵守上一次四旬斋会议中通过的法律,宣布所有神职人员的婚姻将是非法的……”
眼看现场有骚动的迹象,埃德加立刻承诺道:“这件事我们会和圣座重新沟通,现在我们需要提出一个约克大主教的人选……”
如果说刚刚这场会面的主题已经开始转移,埃德加的这句话便比天体的引力还要有效,讨论立刻回到了预定的轨迹。
在英格兰并不是没有教会人士支持罗马的改革主张,但即便是他们也坚持一个英格兰主教应该是一个英格兰人——哪怕是斯蒂甘德那样的人。因此,埃德加至少在这个问题上能够和在场的所有人达成共识,约克大主教应该是一个英格兰人,这是没有疑问的,一些来自北方的教士甚至提出了更加激进的主张:这个新的人选应该是一个诺森布里亚人。埃德加早已见识过诺森布里亚人的性格,这些混合了丹麦血统的北方人骨子里比任何人都要保守,他们相信古代的传统、古老的血脉,他们的语言也更加接近古昔的发音,即便在受到丹麦人的巨大影响之后。诺森布里亚伯爵如今也喜欢按照旧时的风俗自称为贝尼西亚高级郡长,仿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