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清琳气的和尤氏李纨说:“这么大年纪,行出来的事总不叫人敬伏.这是什么意思,值得吵一吵,并不留体统,耳朵又软,心里又没有计算.这又是那起没脸面的奴才们的调停,作弄出个呆人替他们出气。”越想越气,因命人查是谁调唆的.媳妇们只得答应着,出来相视而笑,都说是“大海里那里寻针去?“只得将赵姨娘的人并园中唤来盘诘,都说不知道.众人没法,只得回清琳:“一时难查,慢慢访查,凡有口舌不妥的,一总来回了责罚。”
清琳气渐渐平服方罢.可巧艾官便悄悄的回清琳说:“都是夏妈和我们素日不对,每每的造言生事.前儿赖藕官烧钱,幸亏是慧明叫他烧的,慧明自己应了,他才没话说.今儿我与姑娘送手帕去,看见他和姨奶奶在一处说了半天,嘁嘁喳喳的,见了我才走开了.“清琳听了,虽知情弊,亦料定他们皆是一党,本皆淘气异常,便只答应,也不肯据此为实.
谁知夏婆子的外孙女儿蝉姐儿便是清琳处当役的,时常与房中丫鬟们买东西呼唤人,众女孩儿都和他好.这日饭后,清琳正上厅理事,翠墨在家看屋子,因命蝉姐儿出去叫小幺儿买糕去.蝉儿便说:“我才扫了个大园子,腰腿生疼的,你叫个别的人去罢.“翠墨笑说:“我又叫谁去?你趁早儿去,我告诉你一句好话,你到后门顺路告诉你老娘防着些儿.“说着,便将艾官告诉他老娘话告诉了他.
蝉姐听了,忙接了钱道:“这个小蹄子也要捉弄人,等我告诉去。”说着,便起身出来.至后门边,只见厨房内此刻手闲之时,都坐在阶砌上说闲话呢,他老娘亦在内.蝉儿便命一个婆子出去买糕.他且一行骂,一行说,将方才之话告诉与夏婆子.夏婆子听了,又气又怕,便欲去找艾官问他,又欲往清琳前去诉冤.蝉儿忙拦住说:“你老人家去怎么说呢?这话怎得知道的,可又叨登不好了.说给你老防着就是了,那里忙到这一时儿。”
正说着,忽见秋益农走来,扒着院门,笑向厨房中柳家媳妇说道:“柳嫂子,宝二爷说了晚饭的素菜要一样凉凉的酸酸的东西,只别搁上香油弄腻了。”柳家的笑道:“知道.今儿怎遣你来了告诉这么一句要紧话.你不嫌脏,进来逛逛儿不是?“秋益农才进来,忽有一个婆子手里托了一碟糕来.秋益农便戏道:“谁买的热糕?我先尝一块儿。”蝉儿一手接了道:“这是人家买的,你们还稀罕这个。”
柳家的见了,忙笑道:“芳姑娘,你喜吃这个?我这里有才买下给你姐姐吃的,他不曾吃,还收在那里,干干净净没动呢。”说着,便拿了一碟出来,递与秋益农,又说:“你等我进去替你炖口好茶来。”一面进去,现通开火顿茶.秋益农便拿了热糕,问到蝉儿脸上说:“稀罕吃你那糕,这个不是糕不成?我不过说着顽罢了,你给我磕个头,我也不吃。”说着,便将手内的糕一块一块的掰了,掷着打雀儿顽,口内笑说:“柳嫂子,你别心疼,我回来买二斤给你。”
小蝉气的怔怔的,瞅着冷笑道:“雷公老爷也有眼睛,怎不打这作孽的!他还气我呢.我可拿什么比你们,又有人进贡,又有人作干奴才,溜你们好上好儿,帮衬着说句话儿。”众媳妇都说:“姑娘们,罢呀,天天见了就咕唧。”有几个伶透的,见了他们对了口,怕又生事,都拿起脚来各自走开了.当下蝉儿也不敢十分说他,一面咕嘟着去了.
这里柳家的见人散了,忙出来和秋益农说:“前儿那话儿说了不曾?“秋益农道:“说了.等一二日再提这事.偏那赵不死的又和我闹了一场.前儿那玫瑰露姐姐吃了不曾,他到底可好些?“柳家的道:“可不都吃了.他爱的什么似的,又不好问你再要的。”秋益农道:“不值什么,等我再要些来给他就是了。”
原来这柳家的有个女儿,今年才十六岁,虽是厨役之女,却生的人物与平,袭,紫,莺皆类.因他排行第五,因叫他是五儿.因素有弱疾,故没得差.近因柳家的见慧明房中的丫鬟差轻人多,且又闻得慧明将来都要放他们,故如今要送他到那里应名儿.正无头路,可巧这柳家的是梨香院的差役,他最小意殷勤,伏侍得秋益农一干人比别的干娘还好.秋益农等亦待他们极好,如今便和秋益农说了,央秋益农去与慧明说.慧明虽是依允,只是近日病着,又见事多,尚未说得.
前言少述,且说当下秋益农回至怡红院中,回复了慧明.慧明正在听见赵姨娘厮吵,心中自是不悦,说又不是,不说又不是,只得等吵完了,打听着清琳劝了他去后方从蘅芜苑回来,劝了秋益农一阵,方大家安妥.今见他回来,又说还要些玫瑰露与柳五儿吃去.慧明忙道:“有的,我又不大吃,你都给他去罢。”说着命袭人取了出来,见瓶中亦不多,遂连瓶与了他.
秋益农便自携了瓶与他去.正值柳家的带进他女儿来散闷,在那边犄角子上一带地方儿逛了一回,便回到厨房内,正吃茶歇脚儿.秋益农拿了一个五寸来高的小玻璃瓶来,迎亮照看,里面小半瓶胭脂一般的汁子,还道是慧明吃的西洋葡萄酒.母女两个忙说:“快拿旋子烫滚水,你且坐下。”秋益农笑道:“就剩了这些,连瓶子都给你们罢。”五儿听了,方知是玫瑰露,忙接了,谢了又谢.秋益农又问他“好些?“
五儿道:“今儿精神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