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背上的那人可没有愣神的功夫,狭窄的田埂让她没有别的选择,后方穷追不舍的饿狼让她没有退路,上天给了她一个不能选择的选择题,要么从这个并不算高大的男人身上踏过去,要么下马等待追兵将自己砍成肉泥。
一声闷响,昏暗的天空被一道划破整个天际的闪电照耀的透亮,倾盆大雨如同河水决堤一般倾泻而下,黑色骏马离黄畏生已经不足十丈,以骏马的速度,仅需两个呼吸便能将这个拿着一根锄头拦路的汉子撞飞,马背上的女子大喊一声,声音清脆,伴随着马蹄声传入黄畏生的耳膜:“快让开。”再来不及多说一个字。
拐角处,再次传来隆隆马蹄声,几个黑色劲装男子嘴角狞笑,当前一骑舔了舔嘴角的雨水,手不自觉的抚上右侧肩胛,那里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剑痕,钻心的疼痛让他的脸都有些扭曲,喉咙中发出如野兽般低沉的嘶吼。
黄畏生斜扬锄头,只等着黑马撞来时砸到黑马腹部将其砸飞,乡野村夫或许很难理解他这么一个一辈子都没有走出过方圆一百里之外的老实人怎么会有如此大的胆量,这就如同有些人哪怕是抓烂脑袋也想不通那些钟鸣鼎食的家伙是如何赚钱的一样,黑马上黑衣下的女子惟帽被劲风吹的高高扬起,露出了那张惊艳世人的脸庞,一滴雨珠从她的额头滑落至嘴唇,脸上焦急之色尽显,眸中却更加倔强,见离自己不远的男子斜扬起的锄头,手中宝剑斜下方点去,作势便要削掉眼前男子整只手臂。曾几何时,自己也端坐闺阁红袖添香,但看看当下,这几日死在自己手上的人岂是这双沾满血腥的手能数清的?
黄畏生的这个名字让他曾经被不少人耻笑,怕活着怎么不去死呢?他一个小农民,无非就是想让铁蹄止于身前,好让身后妻子所在的村落免受无妄之灾,真的就这么难吗?小人物真的就活该活在大人物的胯下苟延残喘?带着不甘与愤怒,手中铁锄更是迅猛,眼见就要将这匹鬃毛杂乱却丝毫掩饰不了其神骏的宝驹砸成一滩烂泥,却陡然间感觉手上一轻,像是用尽了浑身力气去打一只飞舞在空中的蚊子一般,这让他不免一个趔趄,手上的锄头已经断为两截,原本应该削在他手臂上的宝剑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还来不及多想,便听到耳畔骏马呼啸而过,伴随着一道清冷却好听的声音:“对不住了。”接着就感觉身子一轻,腰身如同河虾一般弯起,腹部传来一阵剧痛,整个人朝稻田中倒飞出去,狭窄田埂上的泥泞被马蹄践起,有两点泥水砸在脸上,冰凉的很。
他回头望着那匹黑色骏马朝村子所在的方向奔去,眼中燃起一丝光辉,这个女子,似乎并不是那些到处作恶的纨绔富家子。耳畔又再次想起隆隆马蹄声,刚刚燃起的希望像是被一整缸凉水扑灭,因为他清晰的看到,这几人的衣襟之上,有几滩还未干涸彻底的血迹,雨水冲刷,泥泞地上殷红点点,来不及多想,将手中断掉的锄头,应该说断成两截的木棒,奋力的刺向奔袭而过的几人,为首那人只是眼角余光扫了他一眼便没有停留,继续前冲,瞬间第二骑便呼啸而过,手摸剑柄却来不及出鞘,双腿一夹马腹躲过被宝剑削成平尖的木棒,黄畏生只听见耳畔传来一声废物,还没闭上的眼睛便模糊瞧见第三骑飞速掠过,然后感觉脖子一凉,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泥泞,便连最简单的呼吸也不能做到了。
小人物的尊严,妻子白皙却有些粗糙的手,恐怕再也摸不到了。
余光尽头,只能看见,先后四骑,在雨幕中朝着杏花村的方向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