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过一阵,杜玉清拉着林莹玲坐下,杜玉清问:“你怎会在此?”马上又反应过来,如今不是叙旧的时候,门口还坐着听众哪。林莹玲摇摇头,说:“没关系,那些人都已经被打发走了,如今只有我们姐妹,可以畅快地叙叙旧了。”她连身边的侍女都遣散了出去,亲自招待杜玉清。
“你看,我们是不是心有灵犀?我刚才突然有些感伤,想起前年上巳节时你弹奏的《阳关三叠》便有感而发弹起了这《忆故人》结果把你招来了。”林莹玲含泪笑着说道。
她想拎起铜壶冲茶,但她显然太激动了,手直哆嗦,茶壶都拿不稳。杜玉清赶紧让她放下,自己拎起提梁,为两人冲泡上热茶。就在这氤氲茶香中,林莹玲渐渐平心静和,慢慢述说起那天的经历。
原来,林莹玲那天并没有真的想轻生,她只是脱下鞋子摆在了湖边,自己却借着芦苇的掩护逃走了。她想她即使要死,也要把那个骗她的无赖先杀了,起码要同归于尽才值得。但她一个孤生的弱女子能怎么做呢?她想来想去只能去投靠自己亲娘昔日的姐妹,现在的青楼老鸨曾妈妈,计划着有一天能见到那个轻薄浪子,然后伺机动手。没想到,过了几天便传来徐法尊被人斩臂断手的消息。林莹玲情不自禁地拍了拍杜玉清的手,说:“妹妹,我谢谢你!我知道是你替我复了仇。我听说那个杂种被人砍断手时,我就知道是你做的。因为这是你答应我的事。虽然是戏言,但我相信如果你以为我死了,必定会兑现诺言。”接着就传来徐巡抚倾覆的消息。
林莹玲大仇得报,心愿已了,反而不知自己该干什么,该何去何从了。她放弃了轻生的念头,生命因为有了牵挂变得厚重起来。但又怕连累杜玉清而不敢去找她。留在杭州也终非长久之计。曾妈妈就建议她来京城,她说:她和明月楼的东家有些交情,可以介绍她到这里,可以做卖艺不卖身的清倌。林莹玲犹豫了一下,最后同意了,她实在也没有别的选择。林莹玲苦笑着对杜玉清说:“你看,这就是命运。就像是我那高贵的母亲说的,出生是改不了的,想我之前自视甚高却到底走上了亲娘的老路,这就是命啊!”
杜玉清难过地连连摇头,不是的,不是的。像林莹玲这样刚烈傲气的人非是走投无路,才会选择如此下策。
然而林莹玲还是低估了人性的卑劣,实际上曾妈妈是以一千两的价钱把她卖给了明月楼的东家,那东家见她容貌美丽,一时大为心动,就想把她纳为内室。林莹玲自然不肯百般抗拒,最后只能以死明志,还用刀划伤了自己的脸,这样才让对方相信自己的决心和意志。好在那个男人还算心胸坦荡,敬她的傲气贞洁,许她以清倌身份留在了明月楼。说罢她掀开自己脸上的面纱,只见她右边脸颊有一道一寸长狰狞扭曲的刀疤,十分丑陋。
杜玉清大为悲恸,说:“你应该来找我的,你应该来找我的。”幸亏那东家还算是君子,不然她们真要天人相隔了。
林莹玲摇摇头,“我原来愿意来京城也是为了有一天能见你一面。你看,我这不是得偿所愿了吗?“
两人情不自禁地又拥抱在了一起,低声哭泣。
“这怎么回事?”门口站着一个男子惊异地问道。他眉目英俊,应该正是壮年时候,却面色苍白,显然体质十分孱弱。看见他们一男一女亲昵地搂抱在一起,仿佛水乳交融一般顿时大为紧张,一着急就不住地咳嗽,一咳嗽就停不下来,脸色憋得通红。
“谁让你进来的?”林莹玲皱了皱眉,冷冷地质问道。显然不待见他。
“我……咳咳,我看外边没有人就进来了。”男子显然十分惧怕林莹玲会不高兴,语气温和地解释说。转而又朝着杜玉清拱了拱手招呼道:“在下李贞伯,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原来他是李贞伯。
“你问那么多干什么?她是谁关你什么事?”林莹玲口气十分不好。李贞伯也不生气,只是嘿嘿地赔笑,目光又转向杜玉清,眼睛里充满了探究之意。不过,并不尖锐,也不讨人厌。
这李贞伯显然对莹玲有情,不过林莹玲因为受过徐法尊那么严重的伤害,恐怕对男人的感情再也不会相信了。杜玉清也朝李贞伯拱了拱手,说道:“幸会,幸会!在下杜文清,在家中排行五。是玲珑姑娘的老朋友。”
老朋友?李贞伯一时有些怔楞,他至今为止都不知道玲珑的来历,这人却是玲珑的老朋友,心里不由地有些妒忌了。再加上玲珑历来对人,包括他都不假辞色,对这个人却是如此放松和亲近,让他不禁有些疑虑了,难道他们真有男女旧情?不对,对方也太年轻了。而且两人虽然眼睛红肿充满了久别重逢的欣喜,却彼此目光清澈坦荡。李贞伯到底是聪明人,一下便想清楚了,脸色也缓和起来,对杜玉清极尽热情。
林莹玲连连冷笑,“你们这些龌龊男人脑子里就没有干净的事情。我告诉你,这杜公子昔日与我有恩,她和我的友情不是你们这样的人可以理解的。”
“我……咳咳,我没有。”李贞伯见林莹玲误会了,大为着急,一着急便又开始不住地咳嗽。杜玉清叹了口气,这样风光霁月的世家公子,可以玩世不恭,可以对父亲的关心无动于衷,可以轻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