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样,”村长大喜,可找到自己的根了,“我听老人一辈辈传下的话来说,我们就是从冀州迁徙过来的。”
“哦,那北宋有名将荆罕儒、荆嗣祖孙应该是你们的同宗了,尤其是荆嗣可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因屡次与契丹作战建立奇功,最后官至大统帅。”
“真的,这个打败契丹的英雄是我们的同宗?”
杜渊之笑着颔首说:“嗯,我想是的,他是个顶天立地的民族英雄。”
桌上的人皆是喜出望外,兴奋得满面红光,眼睛发亮,在桌上就商量起要如何补登族谱的事情,到底荆举人有文化反应快,转头向杜渊之请求,“不知能否请杜先生帮忙题写碑铭以作凭证。”
“在下荣幸之至。”
荆家村人似乎唯恐他反悔,趁热打铁赶紧捧来笔墨纸砚就要杜渊之当场书写。杜渊之也不推辞,沉吟片刻就挥毫下笔。
荆举人作为一般的农家子弟,之所以能够中举全赖着他勤奋,能把四书五经背得滚瓜烂熟,真正说有见解,有大学问,那是没有的。他习惯的是馆阁体的书写,他见杜渊之的字fēng_liú洒脱,文章锦绣,比他中举时在州府拜见过的恩师竟然还要高妙,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不住地发出赞叹,带动着村长他们的情绪也越发高涨起来,簇拥在杜渊之周围听着荆举人大声吟诵,与有荣焉,有的老人激动得热泪盈眶。
范斯远看着杜渊之在一旁嘿嘿笑着,坦然接受着大家的赞誉,不禁哭笑不得,别人都说自己狂妄不羁,原来真正不羁的是这位温文尔雅的杜世叔。事关姓氏族谱的大事都可以这样对人信口开河,还言之凿凿诉诸于笔端,也不怕被人诟病。
看着他摇头轻笑,姚先生倾过身体深表同情地说:“是不是颠覆了你对渊之原来的看法?他这人就是这样,守规矩时最守规矩,一丝一毫都不愿意逾越;不严谨时又最是任意妄为,让人牙痒痒又哭笑不得。子曰:‘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征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文献不足故也。足,则吾能征之矣。’如果是以前我就会说他:文献不足证,何以信口开河?岂不是违背圣人之道?后来和他相处久了也就慢慢理解了,这言行妥当与否,主要还是要看他初心。初心正,读书可以活,做人更可以活。苏轼在科考中杜撰尧和皋陶的对话而获得欧阳修和梅圣俞两位前辈宿儒的激赏,我们为什么不能为了劝人向善而给他们攀附上一个英雄的同宗?况且,”他朝范斯远促狭地眨了眨眼。“你没有办法证明他说的说法不对,是不是?此等几方得益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范斯远一时怔愣,陷入了深思。
杜玉清她们回房休息的时候,父亲他们的酒席还正热闹着。杜玉清写完日志后,男子酒宴上的欢笑还高高低低地传来,看样子宾主的兴致和情绪都很高昂,一时半会还不会散席。
杜玉清躺在床上,农家条件有限,尽管已经为他们腾出了最好房子,但她仍然闻到了房间里些许的霉味和被子里尘垢的味道。房间小,有些烦闷,又睡着三个人,更增加了污浊的气息。走了一天的路,采苓采薇两人很快遁入了沉睡,杜玉清刚才在筵席上也被劝着喝了一些米酒,让她觉得身体燥热,头脑亢奋,索性起床,换身练功服衣服,走到了室外。
月光莹白如水,照得村中的屋舍树木虚浮若梦,让她一下联想到苏轼在《记承天寺夜游》中的句子,“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一句“庭下如积水空明”绝妙地描绘出当下的情景。杜玉清看过几种解读,都说这是苏轼被贬黄州后在隐隐抒发被贬谪后的悲凉心境和贤才无用武之地的感伤。杜玉清对此并不能苟同,看人要看其基本性情,以苏轼洒脱豪放的性格来说,他不会时时刻刻把自己的境遇放在心上,而是会随遇而安地享受生活。拿这篇短文来说,杜玉清就读到了苏轼觉知的体验,是他心灵的计时记录。
如同父亲所说,每个人看事物的角度会受到自己心灵宽度的制约,好比看一盆花,有的人习惯平视,有的人习惯仰视,有的人习惯俯视,唯有退后几步,放大自己的人才能看清全貌。
杜玉清来到村口池塘边的空地上,人声渐消,虫鸣悠然。
她徐徐迈开步子,挥出右拳,起势。
在月光下她的身影如鹤飞舞,舒缓飘逸,优雅翩跹。
突然,杜玉清停下了动作,“谁?谁在哪里?”她厉声问道,虽然没有看见但她感觉到有人在窥视着她,汗毛竖立了起来。
从树影后走出一个人来,“对不住,姑娘。我无意窥探,只是刚好走到这里。”虽然窥探对武林人来说是大忌,但耿其峰觉得自己光明磊落,不需要藏着掖着。
是今天镖队的领头大叔。杜玉清看清了来人,精神放松了下来。她在他身上没有感受到歹意,而且因为他白天的行为对他印象不错,在那紧急的时刻还能保持冷静,是难得有头脑的人。加上对方襟怀坦白,她也就没有什么好计较的。
“哦,不打紧,我就是活动一下。您随意。”
耿其峰没有认出杜玉清,白天的时候她戴着帷帽,还以为她就是村里的人。他是因为心里焦躁不安出来散步的,他原来以为晚上能和村长他们开始相商赔偿事宜,好明天一早走人,就一直等在房间里。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