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利乌是个很会讲故事的人,至少他现在讲的故事就充满了曲折,跌宕,悔恨,与令人为之扼腕的惋惜。
在他的描述中,他原本是个快乐的小仆人,伺候着一位十分聪明仁慈而又慷慨的主人,可是几年前法国人的到来改变了一切,他的主人不得不参加了战争,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而他和众多仆人一起因为主人的城堡易主而失去了家园。
在这个故事里,几个最重要的词汇引起了乌利乌面前两个人的注意,“聪明仁慈而又慷慨”、“法国人”和“战争”。
卢德维科显然不是个很聪聪明的人,而他是否仁慈且不说,至少不够慷慨,而法国人恰恰正是卢德维科当初引来的,而接下来的战争带来的动荡和死亡更是让人不安。
看着两位大师似乎不太自然的神情,乌利乌的表演就更加精湛了。
“一个十分聪明的老爷,是主人的朋友也是被赞助人,他发明了这个东西,他说用这个尺子上刻的那些数再按照一定方式的计算可以用在纸上看上去很小的距离测算出实际上很大的距离和东西,而且从这个横针上甚至可以计算出天上星星的位置。”
乌利乌满脸怀念的看着那个尺子,同时脑子里拼命回忆着亚历山大给他留下的信里关于这个比例尺使用的方法和意义,不过他这种看上去一边想一边说的样子倒是的确像极了个对这种东西稍微知道却又偏偏一知半解的人应该有的表情,而眼前这两个人显然是并不需要说的太多,只要稍稍提点就完全能能明白这东西重要的那种聪明人。
达芬奇微微眯起眼睛,他这时候已经琢磨这个看上去似乎不是很起眼的尺子的作用,而帕西奥利修士则满是满是关心的继续询问乌利乌“主人的那位朋友”的下落。
“很遗憾修士老爷,他死了,在逃亡的时候遇到了强盗,被人一棍子打破了头,我亲眼看到他死的,脑浆和血流了满地,全身颤抖还大小便shī_jìn,死的很不安详也很没尊严,”乌利乌的描述让修士脸色微微有点发白,他大概能想象那种可怕死法是如何的凄惨,毕竟就在两年前他们刚刚经历过了一场战争,也看到了太多的人死去。
“他原本是要去一个地方的,因为他有个朋友邀请他一起为他的主人服务,听说那位大人也是个很慷慨的人,关键是他的领地很安全,不过可惜他的运气不好在半路上遇到了强盗。”
乌利乌毫不在意的说着这种“从我朋友的朋友那里听说”来的故事,直到面前两人都跟着发出惋惜的叹息声。
看着俩人脸上的神色,乌利乌忽然用有些犹豫却又担心的口吻试探着问“听说又要打仗了什么,大师?”
“不要听信谣言,要知道公爵可是个很严厉的人。”一直没有开口的达芬奇低声呵斥了声,然后他拿起那个比例尺微微转动,然后走到阳台上,先是把阳台栏杆在地上留下影子用笔在地上画出两条相交的线段,然后缓缓转动尺子,当尺子与形成了钝角的线段相重合,而尺子上的横针指向尺子下端刻下的一个刻度时,达芬奇先是嘴里默念,然后同样发出个惋惜的叹息。
“我不知道你说的这个人是谁,不过这真是个聪明人,用这种方法就算是个白痴也能很简单的计算出一栋建筑的大小,一条道路的距离,而且如果利用这些刻度作为参照,可以和简单的就计算出火炮最佳的射击角度和需要装药的分量。”
“可惜这么聪明的人却不幸的被强盗杀了,但愿上帝保佑他的灵魂能早日进入天堂。”帕西奥利修士同样心中感慨,而他说这话时的忧虑已经跃然脸上。
“事实上我之前正准备去这个可怜人要去的地方,”乌利乌一脸悲伤的说“如果我们运气好点也许这个时候已经在蒙蒂纳了,他那个朋友据说很厉害,因为在他的信里提到说正在研究一种同样很重要的工具,正因为这个才邀请他去他赞助人的领地一起工作,而且那里也的确很安全。”
乌利乌的话似乎引起了两个倾听者的注意,特别是帕西奥利修士,他稍微琢磨之后还跟着点点头“我知道那个地方,不过那里不罗维雷家的领地吗,难道罗维雷家已经派人驻守那里了吗?”
“修士老爷您的消息真是太闭塞了,”乌利乌用有点意外的口气说“难道您不知道罗维雷家的那个叫巴伦娣的小姐嫁给了蒙蒂纳伯爵吗,就是那个亚历山大·朱利安特·贡布雷,比萨的埃斯特莱丝女公爵的父亲,如今的比萨摄政?”
“哦,我还真是不知道。”修士有点发懵的点点头,对于那些你方唱罢我登场的贵族们,帕西奥利修士显然一时间弄不明白他们当中很多人谁是谁,因为他的注意完全被乌利乌说的那个人正在研究的工具吸引住了。
“修士老爷如果没什么事我先去干活了,您知道找这么份工作不容易。”乌利乌很恰到好处的停了下来,他需要让这两个人先认识和熟悉他,然后他才有机会更多的接近他们。
而更重要的,还是时机并不成熟,要想完成伯爵安排的任务,必须得到了那个需要他们自己动摇的时候,现在的乌利乌要做的就是尽量寻找机会留在他们身边,以便为不久后的某一天做准备。
列奥纳多·达·芬奇,虽然如今已经名声显赫,可却只有在未来才会真正留名史册的伟大的艺术与科学家,而卢卡·帕西奥利修士,一位因为陪伴在巨人身边而被巨人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