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得到了四周比萨人的一阵赞许,或许是为了维护骑士的荣耀,或许纯粹是为了安慰自己,他们更愿意相信亚历山大的军队是没有荣誉感的,因为那样他们可以告诉自己,征服他们的这支军队,是同样可以被打败的。
比萨人的心情这时候是复杂的,几个月来,他们对自己身边和这座城市发生的变化很清楚,来往的商人多了,市场上买卖的商品便宜了,如果不考虑本地人的货物同样因为外来商品便宜的价格而多少受到冲击,比萨人意外的发现,他们的日子比以前过的好了些。
虽然本地的一些商人多少抱怨手里的东西卖不出去了,但是大多数比萨人也并不亏,已经有人在捉摸着是不是把市场上的那些便宜货贩卖到其他地方去,有的干脆打着直接从那些来往的商船上大宗买卖,然后只需要缴上一笔过境税,就可以当掮客把那些货物倒卖出去,虽然这么干的利润似乎少了些,但是想想自己只要在比萨安坐家中就可以有大批货源,而不用跟着商船冒险出海,就又觉得这是个很划算的买卖了。
正因为这样,一边感受着这悄然而至的变化,一边回忆着他们之前多年来一直为之坚持的自由,这就让很多比萨人感到说不出的茫然。
他们以前之所以抵抗来自佛罗伦萨的压迫与野心,就是因为他们知道佛罗伦萨人把比萨当成他们的附庸和纯粹的港口码头,这是比萨人怎么也不能接受的,而现在他们却正在感受着一种和以前不同的统治,一种看上去比以前让他们更愿意接受的方式。
“康斯坦丁你其实很清楚,或者说你们所有人都很清楚,骑士的时代快要过去了,”亚历山大看着面前的人们“也许你们会说法国依旧有最强大的骑士,但是我要告诉你们,即便是法国人也正在发生改变,很快你们就会发现高贵的骑士在战场上会变得越来越孤独,因为他们的同伴正在逐渐消失,也许过不了多久,骑士们要么只能在他们的农庄里向后代回味自己当初的辉煌,可更多的是倒在战场上,用他们的鲜血和生命证明那个荣耀时代的结束。”
亚历山大说完微微举起手臂,听到了紧跟在身后的保罗·布萨科的高声呐喊,亚历山大手臂猛然挥下!
一阵响彻大地的巨响轰鸣几乎同时如万钧雷霆般从场地里轰然响起,其中夹杂着的沉闷炮声甚至都被这火枪齐鸣的巨大声浪掩盖住了。
在比萨人因为这意外吓得要么惊声尖叫,要么东躲西藏的狼狈中,空旷场地上霎时升腾起一片白雾和时而可喷溅而出的火星。
紧接着,刺鼻的枪药味道随风迎面而来,让很多人不由发出阵阵咳嗽。
“这就是新时代的钟声,康斯坦丁,”亚历山大微微张开两臂,似乎是在向眼前的人们展现他所带来的这种种震撼“巴伦娣和你父亲都看到了这个新时代的影子,我希望你也能看到。”
康斯坦丁没有像其他人那么慌张,他知道这应该是亚历山大在警告比萨人,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被火枪排射时的情景震撼了。
那一排排飞扬的烟雾就好像骑士在战场上战马扬起的缕缕征尘,但是那却只是一群不久前还是农民的普通士兵造成的结果。
那些身穿漂亮盔甲,把自己完全包裹在钢铁之中,承载着千年荣誉的骑士们,在这震耳欲聋的枪炮声中心头升起了从未有过的茫然。
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看到的这一幕。
就是这些从不被他们放在眼里的农民,现在拥有了不但能与他们抗衡的武器,更凭借着那看上去就让人觉得充满压迫感的鼓号与队形,如一头隐忍不动,却随时窥伺着他们的野兽般,好像随时都会扑上来咬断他们的利剑,啃噬他们的盾牌,然后撕扯他们的盔甲,然后给予他们致命的一击!
骑士的时代,真的要结束了吗?
康斯坦丁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惆怅,虽然并不认可亚历山大的话,可有个声音却从心底不住的告诉他,亚历山大说的没有错。
甚至他的心里也承认不论是巴伦娣还是他的父亲老罗维雷,似乎在一些事情上都要比他看得更清楚。
森严的队形,整齐的步伐,听上去很古怪,却声声都如触击内心深处的鼓点与乐曲。
看着平端火枪从眼前经过的队列和随后紧密前进的枪矛阵型,康斯坦丁似乎看到了一个时代的结束,和另一个让他和很多人迷茫不安,却又心头悸动的新时代的来临。
对比萨人来说,这是一次让他们心中百感交集又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的“比武”。
没有一个比萨骑士有机会用他们的剑和长矛宣示比萨人从不肯向恶势力低头的勇气,更没有机会向那个贡布雷证明自己的决心。
比萨人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看到的那些东西。
即便是同样参加了比武大会的比萨城防军的军官们,也对他们看到的那一幕幕的阵型队列感到迷茫。
在他们看来,这些蒙蒂纳军队除了队列更加整齐,军装有些干净得过分之外,和他们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正因为这样,那些有着丰富经验的军官们才感到奇怪意外。
他们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那些士兵似乎在迈步的时候永远跟随着曲调和节拍,每一个步伐,每一个动作,每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