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言和老三身为箭手,看到敌人,下意识地想要射杀,这样的反应不足为奇。
只是他们二人估计全然忘了自己现在身为带队将领,在被敌人杀上城头,己方队员混乱的情况下,首先要做的,是号令大家列好阵势,稳住局面。
当然,这也与他们不是战队主官,平时除了教授箭术和刀法,与队员们接触得不算太多,不了解这种令行禁止的军队特点,也没有共同作战的经历有关。
两人各自选了一个目标,屏住呼吸,将长弓拉满,都想要一箭建功,只是高一功三人都是近身作战,身形混在队员之间晃动,他俩箭法虽好,在这种情况下,却是没有把握不误伤自己人。
又瞄了一会儿,仍然没有好的时机出现,而城墙边,已经又有几个流匪顺着云梯爬了上来,哥俩干脆都放弃了正在人群中厮杀的三个悍匪,将利箭指向了刚刚爬上城头之人,打算射杀几人立个威,先阻止对方继续往上爬,然后再过去帮忙。
“啪嗒!”老言和老三两人,差不多同时松开弓弦,只是箭支并未如往常那般疾射而出,而是软绵绵地只飞出去几步,就跌落地面,好在没有伤到自己人。
原来暴雨如注,只短短的这么片刻工夫,就将他们用上好鹿筋做成的弓弦泡的失去了韧性,凭弓身的弹性,只能射出这么远,弓箭已然无法使用。
老三大声咒骂着,就连老言也在情急之下跟着骂了几句脏话,两人也顾不上向来珍而重之的长弓,将之丢在地上,抽出腰刀往前扑去。
“老三,放过中路,咱俩一人一个,先把左右两边的这两个人解决了再说。”老言边跑边说,率先向他左边的那个悍匪扑去。
老言目光犀利,一眼就看出了中间这一路,尚宾带着一队人,勉强敌住了那个虬髯大汉,其他队员在尚宾的带动下,已经稳住了阵脚,后续攀梯而上的流匪,由于没有下脚处,只能站在墙边沿观望。
而左右两路,队员们虽然已经勉强结成了阵势,但是由于这些三人组合是临时的,彼此间配合不够默契,对付普通流匪还能抵挡,面对那两个强力悍匪,就明显不是对手,每每被这两人利用配合间的空隙欺近身,已有好几人被他俩砍翻,也不知是死是伤。
这两路,就这么被这二人搅乱了阵势,刚刚稳住的局面,又被打得慢慢后退,从云梯爬上来的流匪,一个接一个地跳进了城头。
若不将尽快将这二人遏制住,涿鹿山的第一道关隘,险矣!
“当!”老言及时赶到,伸手架住了那个悍匪势在必得,即将割喉的一刀,随即一个箭步,刀随身走,刀锋向对方反撩而去,他和老三用的是雁翎刀,近战中不会像长枪那样,被人欺近就难以施展,刀身比流匪们的短刀长一些,也在近战中占据一定优势。
“此贼交给我了,你们去对付其他人。”老言头也不回地向刚刚死里逃生,面色发白的那个队员交待道。
与老言交手的是刘哲,从刚才挡住他那一刀传过来的力道,刘哲就知道,来人乃是劲敌,果不其然,对方根本不曾稍停,随即利用刀长的优势,向他展开了反击。
尽管刘哲早有准备,但这一刀势大力沉,迅捷无比,他手中的盾牌尚未来得及收回,仅凭短刀,不敢硬挡,当下也不顾身后是自家弟兄,往后急纵,撞翻一人后,堪堪避开这一刀。
老言四下里一看,好几个队员躺倒在地,闭目不醒,脖颈间流出来的血水,被大雨冲刷,将地面洇红了一大片,眼见是不活了,这一幕看得向来稳重的老言也有些沉不住气了,急怒交加,忍不住大喝,“好贼子,纳命来!”
双手持刀,将身一扑,复又向刘哲攻去。
这些队员,除了前期的孤儿,后期则是从一路跟随志文他们的难民中招的人,专门挑的青壮,年纪都不大,老言和老三两人,自太行北上以来,就开始与这些人打交道,教箭法,教刀术,后期更有朝夕相处,一同训练的经历,不说人人相识,但也大都面熟,相互间都有了些感情。
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少年,此刻却已横尸地面,纵是从辽东那个修罗地狱逃出来,见惯了生死的老言,此刻心里也是颇不好受。
刘哲哈哈一笑,“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说罢将圆盾斜举,也猱身向老言扑去,他的刀短,还是要凭借盾牌的防护,近身格斗方为上策。
那边厢,老三也怒吼着,与黄龙交上了手。
如此一来,以高一功等三人为首的凶猛攻势先后被遏制住,其他流匪也被结成阵势的队员们堪堪挡住,战局真正陷入了胶着状态。
一开始还有人不停地顺着三把云梯爬上城头,但随着涿鹿山一方稳住阵脚,后上来的流匪没有立足之地,只能站在城墙垛边沿静候,还在云梯往上爬的,也不得不停了下来。
“老曹,你看这一波攻击,能打得下来么?”关隘下,张献忠悄声地问着身边的罗汝才。
其余流贼头目们,大都围在高迎祥身边,正七嘴八舌地夸着他的亲卫营,他们在城下看的分明,这一波攻击在高一功、刘哲和黄龙的带领下,很快就有几十人上了城墙,其余精锐,还在继续涌入,只要这样的攻势再持续一会儿,眼前这道关隘,多半就能攻下了。
高迎祥心中得意,右手抚着自己的短须,全然没有注意到,刚才还势如破竹的攻势,已经在无声无息间,被遏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