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天气,说变就变,刚才还是艳阳高照,又闷又热,让人承受不住,这会儿却又突然狂风大作,下起了瓢泼大雨。
老三用手抹了一把脸,将手上的水甩下,不过这番动作显然无用,脸上很快又被接踵而至的雨水打得几乎睁不开眼,不得不用一只手遮在眼睛上方,以便观看城下的局势。
“噗!”老三将口中雨水喷在地上,“入他娘,这鬼天气!”
说罢,从城楼上探出头,左右这么一扫,看了看搭在城墙上的三把云梯。
此时乃是午后,老言和老三吃完饭,带着人来城头换班,刚短兵接战了一会儿,就遇上这么一场大雨。
暴雨中,视线有些不清,不过仍能模糊地看到,流民还是被流匪们拿刀逼着,川流不息地顺着云梯向城墙上爬,隐约中,不时还能听到那传上来的喝骂声。
现在城下督战的,已经不止最早那个小头目和他手下那点人手了,云梯从最初的一把增加到三把,仰攻的流民数量倒是不虞,督战的还这么点人就有点不够看了。
为了日夜不停地攻打涿鹿山的这座关隘,高迎祥一口气派出了一百多号人,轮着班地监督流民们爬云梯攻城。
“呸!”老三随口往城下吐了口唾沫,不屑地,你说流匪让这些弱鸡排着队地上来送死,到底图个啥,这都两天了,他们死了少说也有上千人,却是一点退意也没有,啧啧,这匪头的狠劲儿,倒是让我有些佩服。”
“这不很明显嘛,老三,他们就是仗着人多,欺负咱们人少,想把咱们累垮,耗死。”老言右手握着一把钢刀,左手也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切,就凭他们?”老三玩杂耍似的舞弄了几下手中的钢刀,“你看看儿郎们,杀这些人和杀只鸡仔有什么区别?再说,他们恐怕想不到,咱们的人手轮换下来,那是足够的。”
城楼上,正对着三把云梯的位置,有条不紊地排着三列纵队,一俟有流民从城墙上冒头,就是一个标准的弓步冲刺,不论中与不中,都迅速旁撤,将位置让给排在他身后的人。
三列纵队旁边,各有六人手持白蜡杆,紧盯着城头,那是专门对付漏网之鱼的预备队。
整个队伍即便在大雨中也丝毫不见混乱,除了雨水砸落地面的“唰唰”声,流民被刺中的惨叫声,还有队员们的脚步声,整个城墙上没有其他声音,嘈杂的环境中,却有异样的肃静,与城下混乱的场面形成了鲜明对比。
老言点点头,由衷地赞叹道,“李定国和孙可旺这两个小子,武艺出众不说,练兵当真有一手,流匪寇关前,就能做到令行禁止,现在见了这几天的血腥,已经有了些强军风范了。”
“他们是有强军风范了,咱哥俩就这能闲着了,”老三抱怨道,“浑身上下被淋成这个样子,想活动活动,暖暖身子都没机会。”
“别这样,老三,这些流匪虽然不堪,可咱们也不能大意,还是有能人在里面的。”老言说道,“你看,除了之前第一次架云梯,直接把云梯搭上了墙垛口,之后就再也没有这样做过了,弄得咱们用树杈赶制出来的工具,全成了无用功。”
说罢,老言指指放在墙角的几根长长的,一端呈丫形的长棍。
“还有,在咱们把树都砍得差不多的前提下,还能这么快就造出云梯来,也算有些本事。”
老三随意扫了一眼树杈,“,现在用不上,以后可以拿来当柴烧。”
“那怎么行?就算一时用不上,也得备着,万一哪天有用呢?”老言斥道。
“唉,”老三叹了一口气,又朝城下扫了一眼,那里明显是流匪头目聚集之处,已经在他的弓箭射程之内了,“李定国这小子不是说,等贼头们松懈下来,咱们够得着的时候,就能用箭了么,怎么还不让用?”
“你嘀咕个啥,时机不到。”老言说道,“时机上的把握,你觉得定国会差?忘了他在山谷里伏击咱们的那一战了?再说了,这么大的雨,咱们的弓拿出来,被雨水一淋,能有多大劲道,箭射不射得出去都是问题。”
“行俩争论这个没啥意思,你守着会儿,我去门楼那儿避避雨,这鬼天气。”老三说罢,拔脚欲走,他对这场大雨当真是厌恶无比。
本来若是天晴,也不用麻烦其他人,他自己就可以烧些滚水往下泼,好歹也能出点力,可这么大的雨,即便门楼那儿有遮挡,烧水倒是没事儿,可端到城墙边再泼下去,到了人身上,滚水也成了温水,哪里还有什么杀伤力。
至于滚木擂石,眼下战况还不够激烈,没必要用上。
而老言到底年纪大些,更关心农事,不但没有像老三那样抱怨这场雨,反而有些高兴,自天启末年以来,不唯陕北,整个北方都是一年比一年干旱,已经很少见过这么大的雨势了,他巴不得雨下得再大些,再久些,这样山里种的那些奇奇怪怪,据说很神奇的粮食,或许能多收获一些吧。
见老三想去避雨,老言没有反对,这雨势实在太大,只片刻工夫,他们全身上下都湿透了,浑身大汗被雨水这么一浸,体内的热气尚未散透,外面的湿冷之气又浸了进来,让人好不难受。
老言自忖,凭这些流民,预备队和自己就足以应付了,不过老三也不能就这么去城门楼,得做些事情。
“老三,你去门楼那儿也别闲着,洗些山姜出来,烧锅姜汤,给大伙儿暖暖身,驱驱寒。”老言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