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志文总算明白了晋西各地善待难民的原因,原来是主力入京勤王,才不得不放下姿态,又千方百计地诱惑难民离开晋西,好将祸水东引。
不对啊,志文突然想到,既然京师爆发了如此大规模的战事,周承允为何不在良乡就地返回晋西,而要从京师西北端的保安州绕道呢?
而且还应该有大量人口外逃才对,怎么一路而来,只有前往京师的饥民,没有从京师逃出来的难民呢?
志文将心中疑问合盘托出,周承允苦笑道,“说来话长,还是让司茶慢慢说与你听。”
身为晋南大盐商,又是蒲解商会会长,周承允与晋西巡抚耿如杞及总兵张鸿功自是相熟,在获得耿巡抚的应允之后,周承允一行跟着晋西军兵前往兵部指定的第一个驻防地-京师东部的通州,打算看看路上的情况,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要去津门。
只是这一路上建奴、鞑虏、溃兵、难民不知凡几,局势异常混乱,就连晋西明军也是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周承允单独前往津门的计划不得不取消。
谁曾想到了通州还不满一天,兵部又令晋西明军前往京师西北的昌平,即刻出发,不得延误。
晋西军入京勤王,所带物资不多,到良乡时粮饷已基本耗尽,本指望到了通州后能得到朝廷的补给,客军赴异地作战,由当地官府负责供应粮草,这是大明的规矩。
在京师有些特殊,客军的粮草不是顺天府供给,而是兵部核准,户部发放,但有个前提,客军须在某地驻军一天以上,才能获得朝廷的补给。
兵部下达给晋西军的命令,明显是用频繁地调动,赖掉本应给他们的粮饷,士兵们怨声载道,好在耿巡抚和张总兵素有威望,大伙儿饿着肚子又跑到昌平。
周承允自然也一路跟随,他们可不敢留在通州,就算建奴不来攻打,遇上其他地方的军队也不安全。
然而等待他们的是兵部同样的伎俩,调令随之而到,这次让晋西军再度返回京师西南的良乡,全军哗然,两位大人凭威望再也镇不住,眼看就要兵变之时,想起了周承允这位大财主。
周承允自然不会坐视不管,真要兵变的话,乱军之中谁都讨不了好,当下资助了三万两的银票作为军饷,这才平复了晋西士兵的军心,没有出什么乱子。
在原本的历史上,晋西巡抚耿如杞与总兵张鸿功最后凭借个人威望,还是将全军安抚下来,并依令到了良乡,只是在良乡再次接到兵部的调令时,终于对晋西军失去了控制,全军哗变,士兵们四处抢粮充饥。
之后两人被崇祯帝传令逮捕,崇祯四年被斩于京师西市。
周承允在良乡与他二人相遇,算是救了他俩一命。
耿巡抚和张总兵虽然不知道他们原本的历史轨迹,但得了这么大一笔赞助,也心下感激,在前往良乡的路上,力劝周承允从通往保安州的官道离开京师,绕过太行山后南下回转晋南,不要再跟他们一起去良乡。
据探报,良乡的局势也紧张了起来,已经出现了建奴的小股军马,他们无法再保障周承允的安全,也就是说,周承允从良乡原路返回晋西是行不通了。
时间已经进入了十二月,周承允知道,哪怕他现在能安全到达津门,也出不了港,港口应该已经被封冻了。
要想北上东江,需得来年开春解冻后才能出海,京畿周围现在都是兵荒马乱的,留此无益,无奈之下,只得听从耿、张二人的建议,带着手下赶往保安州。
至于志文问到的,为何没见到难民往保安州方向逃,那是因为建奴不但四处抢夺财物,还掳掠人口,现在京师到保安的这条道,估计已经被建奴的军队遮断了,京畿西部的难民要么已经被掳,剩下的就算想往这里逃也逃不出来。
而且,就周承允绕着京师走了这么大半圈的情况来看,京畿附近的难民都是向南方逃,没有往北方去的。
“郑小弟,京师局势糜烂至此,你们还是与我一起,先到保安州再做计较吧。”待司茶说完后,周承允规劝道。
“也只能如此了。”志文叹口气,京师进不去,一路上还尽是各种危险,那还去了作甚,这一趟看来是白跑了,原本打算好的两件事,一件都没办成。
志文倒没想过周承允会在这事儿上骗他,因为他隐约记得崇祯登基后,后金的确有几次兵进关内,最远的甚至还打到鲁东一带,客观上与李自成、张献忠等流民相互呼应,加速了大明的覆亡。
只是没想到自己这么倒霉,后金第一次闯进关内就被自己遇上。
这时柳老汉早已升了一堆火,烧了些开水递与众人,颤巍巍地问道,“辽东不是有百万大军么,怎会让东虏轻易就闯了进来?”
周承允毫不介意地接过缺了个口的碗,喝了口水后说道,“百万大军那是唬人的,连上辅兵民夫,能有十多万算不错了,多了朝廷可养不起,晋西大部军队入京勤王,也不过才五千人。”
“啊?这么少?”这下志文都吃惊了。
周承允瞥了他一眼,“养兵很费钱的,要是人再多些,我怕三万两也不济事。”
“晋西不是很有钱么?”志文问道,他在蒲解两州及运城看到的士兵可是盔明甲亮,装备很好的。
“就是晋南有盐湖好些,其他地方可好不到哪里去。”
说完周承允叹了口气,“要不是袁督糊涂,杀了东江毛帅,黄台吉怎敢